厚葬的圣旨一下,深得民心,皆传皇上的仁慈爱民之德。对于死去的田氏一族,算是有了一点点的欣慰。并且允许生前亲人,好友,仰慕者等祭拜。免费为田氏修葺墓地,死者得到体面的入土为安,告慰亡灵。高兴之余,苗老爷还是认为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此举对于田氏一族,这无疑是天大的好事,逝者可以先入土为安。可是王将军为何不顾安危,敢冒犯皇上?直言劝谏厚葬田氏,虽然田氏十分冤屈,可万一谏言失败,皇上动怒怎么办?皇上同意又是为何?能让皇上下旨厚葬,何德何能啊?
王往暮,武将名门之后,当朝位于要职,为人正直,不喜交友。难道和栗林兄是旧识?这其中缘由,恐怕也需要从长计议了,需要尽快告知李师傅和怡琳,田氏得以安葬的消息,还要再提醒下怡琳,日后有机会,没准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马车要去哪,她不知道,她上车前她也没有问,她只知道,她师傅是可以相信的,是安全的人,师傅说,她马上就会有一个新的身份了,那一定是最好的安排,一个可以让她活下去的身份。此刻的她,清醒了很多,她反复确认过了,这不是梦境,就是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能怎么办,只能听天由命了,先活着,报仇是多么遥远的事啊!一想到报仇,她就痛心拔脑,凭自己一人之力,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爹娘,我该怎么办啊?我一个人好害怕啊!我舍不得你们啊!我走不走啊!不走,是不是更多的人会因为我而遭殃啊!
哥,你怎么不说话啊,我全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你还不来保护我吗?
哥,爹娘,你们脸上的血渍,我也没有擦干净!
是我不好,是我不笨。怡琳不孝,什么也做不了,不能给你们下土安葬,也不能让你们入土为安!”
怡琳无助的同时,更多的是愧疚。
怡琳,默默祈祷着,希望自己的亲人,能给自己托梦,哪怕梦里再见一面也好啊!还有好事要说、要问、要了解呢!
随着马蹄声,怡琳靠着马车上,不顾眼泪的肆意,也不曾擦一下,目光呆滞着。虽看不清她的眼神,但是一定是空洞至极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滴,晶莹的一闪一闪着。呼吸已经趋向平稳,整个人身体却极大反差的平静下来了。身体得变化就是随着马车的颠簸而上下波动着,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还有耳边,无限循环着,种种场景与回忆。
“丫头,今天书读的怎么样啊?”“有没有听你娘的话啊?”
“今天还做什么了?”
田老爷每每在外回来,进府的第一件事情,肯定是一把就抱起小怡琳,宠溺的问着。
小怡琳:
“爹爹,您回来了啊!早读完了,老师都让我休息了……”
“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娘,娘,我饿了,有没有合欢花糕啊?”
“有呢,有呢,洗手了吗?拿起来就吃……”
小怡琳,赶紧塞嘴里一块,鼓囊鼓囊的吃着,赶紧喝口水,看着娘,咯吱咯吱的乐着,腿像荡秋千似的,上下乱动着……
“爹,爹,你要罚就罚我吧!是我没管住怡琳,她还小呢!”如棠哥哥把自家妹妹护在身后,与爹对峙着。
这些画面,仿佛都是昨天发生的,怡琳想再多回忆一些关于爹娘的,关于如棠哥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其他的了!大脑一片空白。
现在脑海里剩下的,全是家人惨死的画面,她,头痛欲裂,心去刀绞,血凉如冰,一夜之间就哀毁骨立,涕下沾襟。她死死的攥着拳头,指甲应该嵌入手掌中的血肉里了。
她小声的叫了一声:
“爹~娘~哥~”
她一出生就幸福无比,在蜜罐里长大的小公主,除了她的家人,就是和雨齐哥哥在一起,关于世间疾苦,她一概不知。她不知道这世间人心险恶,铜臭无比。曾经至亲无比的人,哪一个也舍不得让她受点半点委屈,是舍不得,也是不能。
哒!哒!哒…她的心流血了,一滴,一滴,又一滴……正有一把剪刀,对着她的心尖,咔擦,上去就是一刀,咔擦响一声,便是剪一刀,咔擦咔擦,一刀又一刀。刀数多了,血自然也流的多了,她好像感觉到了,血已经从她的嘴角溢出来,她便只能狠狠的,舔舔自己的嘴唇,心一横,眼一闭,喉咙一动,悉数全都吞咽下去。似乎将这所有的痛苦一并接受从而统统的吃下去...
怡琳,靠在马车上,好久好久…也不知自己刚才是睡着了,还是自己的梦靥所编织的画面,她应该是,清楚的,看到爹娘对着自己笑了,只是由近及远,清楚到模糊,慢慢的消失,不见一丝踪影。
天微微亮了,也不知道她们赶路走出多远了。出城了没?走了几个时辰?还是几柱香?怡琳的师傅,世世代代都是习武之人,为人正直,幽默风趣,低调实力派。李鸿修,字恭城。平日里他最爱逗怡琳了,甚至有的时候以此为乐趣!此刻的他也变得严肃起来,让怡琳还挺意外的,怎么看,还是喜欢以前那个不正经,不善言辞的师傅。
为了减安全的逃亡,知道的人越少自然是越安全的,所以没有请马夫,一路都是师傅亲自驾车,一夜奔波,至此还没休息过呢!
“师傅,您休息一下吧!”
怡琳沙哑的说了一句。不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李师傅撩起来马车窗口的帘子,说到:
“累不累啊?睡没睡会儿啊?以后别叫我师傅了,叫我李管家,我叫你小少爷,对外以主仆的关系,这样比较安全。”
怡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确实是找不到半分大小姐的模样了。他看怡琳没有反应,便开始有点收不住要逗她的意思了:
“没事,你叫管家,我也不吃亏,我感觉,总比你叫我李无情好多了。管家,听着还挺有权利的。”
李师傅摸了一把他自己那不太长的胡子。
怡琳心里明白,师傅这是努力靠近她自己的情绪呢!刻意收敛自己的风趣,调整一个比较适中的状态,让怡琳感觉到的,既不是愉悦的,又不是悲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