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骨地断绝方位,四面荒凉,吴当跟着郭梦龙走了两日,方才勉强行出,在永安镇落脚,寻了一家客栈。在市集上挑了套好衣衫,又在澡堂中洗浴,理发梳头,便觉神清气爽,穿上新衣,自然焕发一新。
但那件青色汗衫却穿出感情,虽然破旧,缝缝补补,却是老爹留下的物件,一直也不舍得丢了,于是便穿在内衣。
他将八卦天龙针小心收好,把宝镜拿出来照了照,与先前乞丐模样相比,当真天地之别,面容帅气,俨然一副贵公子的模样,如何也与酒店的小伙计搭不上架。
他闻着店里的肉香,馋的不行,忙要了一碗牛肉面,又替郭梦龙叫了只烧鸡,便自顾自地吃起来,寻思:“也不知程掌柜近来如何,等我修炼完毕,便立马回青城山瞧瞧。”
“臭小子总算有点良心,孺子可教,哈哈。这永安镇两宝,你可得好好见识见识。”郭梦龙从玉佩中探出头来,取了烧鸡,呵呵笑道。
“噢?什么两宝?”吴当停住筷子,奇道。
“烈酒、美女呗,想你这土包子,没见过世面,我便带你来开开眼界。”郭梦龙笑道。“这永安镇离龙华府不远,过了龙华府就是边关,也就离云霞山不远了。”
“看来你挺怀念那里,你是要我送你回去,让徒子徒孙继续把你供在凌霄宝殿上?”吴当白了郭梦龙一眼。
“呸呸呸,我这本事,若是回了云霞山,岂不跟死了无异?”
郭梦龙心想若是真回去了,元神整日只能在凌霄宝殿上转悠,如此,便是与登天成仙断了干系,连大千世界都见识不了,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吴当轻哼一声,也不搭理他,斜眼一瞥,却见对桌几人,青衫长袍,剑眉星目,都作书生打扮,倒不似迟云城中人,提勺拿筷,却只用拇指和食指,点的也都是青菜素面。
他顿感奇怪,便小声问郭梦龙:“瞧这几人,打扮也不穷困,却只吃青菜素面,半点油水也没有,倒同老和尚一般了。”
“你少管闲事,休息两日咱们就回去。”
吴当一时来了兴致,问道:“这些人是何门何派的?”
“神鹤门弟子,各个自视甚高,目中无人,每月月中斋戒,没什么好奇怪的。”郭梦龙话音未落,门外又走进两个衣饰富丽的番僧,也在隔桌坐下,点了酒肉,便即交谈起来。
“他们又是什么人?”
吴当在青城山中数年,结识来客,都是些商贩旅人,莫说番僧,便是光头和尚,也从未瞧见过。他见二人出手阔绰,油光满面,就连腰间吊的钱袋子,也是金丝缕成,与神鹤门的弟子形成鲜明对比,顿时生了兴趣。
“青乾宗的番僧,各个都富得流油。”郭梦龙淡淡地道。
“乾宗便乾宗,如何加个青字?”吴当不解道。
“这乾宗百年前宗主暴死,三大徒弟各自争夺本门顶级武技心法,徒子徒孙相互争斗,死伤无数,却难分胜负,于是各立门庭,分作三派,大弟子宗巴创立青乾宗,二弟子哲然创立黄乾宗,三弟子加颜创立红乾宗,这三人便被神州炎帝封为各自门派的主宰。”
“你意思是这三人活了百年没死,还未得道成仙么?”
“生死不知,不过理当如此,只是他们修为高绝,又深居简出,况且他们本性修佛,便是欲求无上圆满,也是求佛,不是升仙。”郭梦龙笑道。
“生死不明,那就是死了,还求什么圆满。”吴当淡淡地喝了口茶。
“那不一样,求佛比升仙,可要难上百倍,这数百年以来,升天成佛的,也不过屈指几人,这么说来,比我还是差上那么一点点。”郭梦龙得意地捋了捋髯须。
吴当在郭梦龙浑身上下打量了番。“神仙?醒醒!您配吗?你只是半仙,算不得什么神仙。”
“瞧你那嫉妒的模样,半仙就不是仙啦?”
“好个厚脸皮,真不要脸。”吴当翻了翻白眼,又问:“乾宗与神鹤门都为神州边卫护府,如何门派弟子如此肆意行走江湖呢?”
“这神州七大护府,虽是门派拱卫,后边都有大家族撑腰,提供粮饷军备,更何况能成为护府门派,实力自然强的吓人,手下不说一百,怎也好几十个小门派互相来往,倘若掌门宗主张手一挥,弟子集聚,少说十几万人马,出来几个行走行走,又有什么奇怪?”
吴当笑道:“所以我说你这老头爱吹牛皮,吹嘘自己怎么通天遁地,你们九霄宫那般厉害,为何不捞个七护府的头衔玩玩?”
“我一静心修道之人,哪管的上这些江湖琐事。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惹祸上身。”
“托你洪福,我都吊上五毒门这个烂油瓶,下次若是见到五毒门主、五毒护法这样的厉害人物,保我身首异处,还管的了那般多?”吴当说到这里,心想:“若是五毒门的人真来寻仇,那我可不能再回青城山,万一引火过去,那可害人害己。”
他想到此处,更觉苦闷,心想五毒门心狠手辣,自己江湖经验不足,暗箭难防,即便真的死了,做了饱死鬼,也比做饿死鬼强,就立时又叫了两盘羊肉烙饼,大口吃起来。
忽见门口行入个长相俊朗的少年,紫衣短发,戴着卷帽,明眸皓齿,甚是灵动,神态脱俗不羁,引得周围食客,都是不由自主地朝他望来,立时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吴当瞧他模样,登时笑道:“这边关倒似个养尊处优的天府乐园,进来住店的,不是细皮嫩肉,就是肥头大耳,我早先没去投奔这些门派,倒是有点后悔了。”
“蠢猪,那是个女的,你一伙计竟瞧不出来,可真眼瞎。”郭梦龙斜睨了一眼,顿知端倪。让得吴当轻咦一声,仔细瞧去。
“这人长得漂亮就是不一样,她便无理取闹,人家也觉得可爱,反过来,长得难看,你便当牛做马,人家也不会正眼看你一眼。”吴当悻悻道。
“你又知道了?”
“我在青城酒馆八年,什么躲债的赌徒,名门的公子,形形色色的人,哪个没见过?”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你不是这种人?”郭梦龙不可置否地瞧着眼前的少年。
“我肯定不是这种人,我比较喜欢心灵美的。”吴当嘿嘿笑道。
“呸,你是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你若不是这种人,老头子我就将手中玉笛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