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殊打开菜单，随手指了几道自己常吃的菜品交给服务生。

“哎请问，这个是本店的招牌吗？”对面的女人点起菜来没完没了，逮住服务生问个不停。

“方小姐，我来这的目的不是为了陪你吃晚饭的。”他冷着脸说道。

“不好意思哈，我这就点完了。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各来一份。”

待服务生离开后，女人将一叠文件递给他，“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陆恒的部分案底。”

“这种东西，方小姐居然肯给我看。”他对她依然无法放松警惕。

“交换一下信息嘛。”

“你想得到什么信息？”他合上文件，端起生意人交易时的姿态。

“当年案件的实情，”女人的目光忽然锐利，“我不相信他会做出那种事。”

“你与他接触过多久，这么确定他的为人？”他嘲讽地一笑。

“没有你与他认识的久，所以你应该更清楚他的为人。”

他沉默不语，两人之间的气氛紧张到极点。

幸好服务员开始上菜，女人一见到吃的，紧绷的神情接着垮了下来。

“你选的这家餐厅不错啊。”她一手抓着餐前小面包，一手插起一块切好的牛排，一脸满足。

沈念殊却没心情享用美食，他望着那一叠文件，脑海中回忆着过去关于陆恒的事。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他突然开口问。

“陆恒当年走投无路当了混混，负责追高利贷，到我家讨债时，我爸妈带着弟弟早跑了，他见我一个人可怜，就把我抱走和他一起生活，直到他被警察逮住。”女人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满不在意地切着牛排。

他不擅长安慰人，也并不打算安慰她，犹豫半晌，说出了自己的故事，“我十几岁那年和母亲搬到陆家村，遇见了陆恒，我们母子当时被父亲抛弃，母亲的精神状况很不稳定，经常拿我出气，同村小孩也常欺负我，我那时很想逃走。最后是陆恒带着我离开，但最后被村民逮住了。”

“然后呢？”

他忍不住哽咽了，急忙低下头不想让女人发觉，“母亲歇斯底里，让我和警察说是陆恒诱拐我走的，我不听，她就把我往死里打，就这样，我还是妥协了。”

“但当时你已经满14岁了，法律上无法构成诱拐儿童罪啊。”

“我母亲托关系把我身份证上的年龄改了，陆恒父母早去世了，一起生活的爷爷奶奶帮不上什么忙，他爷爷最后是被活活气死的。”他紧紧攥住拳头，全身颤抖不已。

“我欠他一句抱歉。”

“所以你想找到他？”

“是的。如果可以弥补，我愿意搭上我的一生。”他抬起头，目光坚定的望着女人。

“如果他想要你的命呢？”女人幽幽地问。

“随他去。我毁了他的一生，他对我怎样都是应该的。”

“那你的妻子怎么办？还有你老母亲？你工厂里的那几百个工人，你有没有想过他们？”

他愣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说的倒是容易，自己想好了再说吧！我吃饱了，先走了。”她放下几张红色钞票，转身离去。

自从知道陆恒还活着，他一直在惩罚自己，日夜不停的工作，试图挣脱家庭，逃离所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可他从未想过旁人的感受，尤其是他的妻子。

他付完钱后推门离开，外面下着小雪，一对对情侣紧靠着彼此取暖。路边一颗五彩斑斓的圣诞树闪着光——不知不觉，已经年末了。这将是他与赵思茫结婚后的第一次跨年。

坐在昏暗的车内，他忽然很想她。想抱抱她，告诉她，感谢你一直陪在一个罪人身边，让他体会到曾经奢望的人间温情。

结婚后第一次跨年，好好补偿一下她吧。他心想。于是将汽车停在一家珠宝店门口，关上车门走进去。

“你好，我想给我的妻子准备一份难忘的跨年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