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间,冀西大队奉命南下,去攻打平津。
11月下旬,整个山海关地区的夜晚都如同白昼一样繁忙。
白天寒风劲吹,关山冷落。夜晚却人潮人海,车水马龙。成千上万的东北野战军战士从关外秘密向关内挺进,浩浩荡荡的队伍一眼望不到边。
东野部队采取“昼伏夜走”的模式,完全骗过了蒋军的侦查机,那些侦察机的机翼都快擦到长城城墙了,却始终没有发现隐藏在山林里的解放军的踪迹。
老谋深算的傅作义算到了东北野战军即将入关,也算到了入关人数不会少,可他认为大战刚刚结束,东野至少需要修养三个月才能入关,所以对于南逃、西遁还是死守,一时犹豫不决。
恍然间,东野大军已经以雷霆之势,将傅作义集团分割包围在几个孤立的据点,向西、向南的退路已经全被堵死。
我军一面严密部署,一面加紧做傅作义的政治工作。傅作义却企图以固守天津牵制解放军,并以此作为谈判的筹码。
解放天津已经箭在弦上,能否和平解放北平,关键就看天津一役。
寒风凛冽,乌云蔽日。
此时的天津已经不再是昔日繁华的都市了,城内人人自危,城中每一个国民党士兵都在枕戈待旦。
此时此刻,东野30余万大军已将天津围得水泄不通,陈长捷犹如困兽一般被困在天津城。
可他却拒不投降,企图困兽犹斗。
天津,这个昔日的华北重镇,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口巨大的棺材。
一道宽阔的护城河,一道长长的电网,一条绕城四十二公里的碉堡环形防御圈,和市内几千个明碉暗堡,把天津变得水泼不进、鸟飞不入。
四平攻坚战之后,孟占山和他的冀西大队又迎来了一场残酷的攻坚战。
……
大战前夕,冀西大队的指挥部里格外繁忙,电话声,电台声,吵吵嚷嚷的说话声响个不停。
作战室是临时布置的,里面悬挂着一副标满城防公事的巨幅作战地图。天津地下党早就为部队提供了敌人的城防布属情况,我军对天津的每一个碉堡的位置、形状和守敌多少,都有详细的了解。
此时此刻,三十多名各级指战员汇聚一堂,聆听孟占山的讲话,孟占山正对着地图侃侃而谈:
“同志们,这又是一次城市攻坚战,我们绝不能打莽撞仗。
我们在四平有过血的教训,那一战我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却没有拿下四平城。我们决不能重蹈覆辙!
同志们,这一次我们的任务是从西和平门突进,和七纵、八纵于金汤桥汇合。纵队把我们当成了突击队,我们一定要打好,和兄弟部队齐心协力,打开突破口。
下面,由王参谋长介绍一下城防情况——”
王参谋长霍然而起,向台下敬了一圈军礼。
“同志们!天津原有的城防工事始建于日本侵占天津的时期,这一次国民党守军在原有工事的基础上,又耗费巨资,抓夫数万,构筑了完整的城防工事。
根据情报,敌人共构筑了大碉堡380余座,小碉堡数以千计。敌人还把城郊数里之内的村庄都夷为平地,防止为我所用。
同志们,天津城防的关键在于外围。敌人在城外挖有一条宽10米、深3、4米的护城河。城墙周围有铁丝网和碉堡。市区内主要街道和高大建筑物均有大量火力点,并通过壕沟与核心工事相连。
敌人很牛啊,他们的警备司令陈长捷自诩:大天津已经堡垒化。蒋介石更是对天津的城防赞赏有加,认为天津固若金汤。
不过,我们现在有了强大的炮兵,碉堡、城墙、铁丝网、电网都能加以摧毁,所以我认为,突破城防的关键就在于那条又深又宽的护城河。”
说到这儿,王参谋长指了指地图……
“同志们,自天津被包围以后,陈长捷就在三元村附近将运河与护城河打通,使河水流入护城河,这条河经常能保持在3、4米深,10米多宽。
同志们,如此宽的护城河很是罕见,所以我认为,攻城的要点就在于抢渡护城河。如果渡河不成,就休想进入天津!”
孟占山连连点点头,顺势接过了话茬:
“同志们!天津的城防大家都清楚了,地下党给我们反馈的情报也很详尽。
我非常赞同王参谋长的说法,攻城的关键就在于抢渡护城河。所以,我们今天就重点讨论如何抢渡护城河,请大家各抒己见!”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一个个面露难色。
郭胜利左看看,又看看,随即嘿嘿一笑,头一个站了起来。
“各位!不瞒大家说,这两天我通过侦查,也觉得护城河是攻城的最大障碍,所以我就一直在琢磨如何抢渡护城河。
打四平时我们都是用沙袋,可天津的护城河太宽太深,填沙袋肯定不好使。
我琢磨来琢磨去,琢磨出一个办法。同志们,我们可以用汽油桶啊!咱们先把汽油桶捆上绳子,再把它抛进河里,然后再用绳子捆成串。
嘿嘿,汽油桶浮力大,有十几个绑在一起,就相当于一座浮桥。怎么样?不错吧?”
郭胜利的话音刚落,谢振国就连连摇头。孟占山察言观色,知道他有话说,于是便问:“怎么?谢团长,你不赞成?”
谢振国昂然而起,撇撇嘴道:“是啊!队长,我不赞成了!我说,这汽油桶也太笨了,在敌前运动很不方便……
而且,在战斗中渡河,在敌人密集火力的打击下,要想把汽油桶串成串谈何容易?每迟缓一秒钟,都会造成很大伤亡。所以我不赞成。”
郭胜利脸上一黑,随即就爽朗地笑了:“我说,老谢,就当我是抛砖引玉!你老人家不待见我这块转,总得拿出块玉来吧?”
谢振国胸有成竹地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水,然后朗声说道:
“那是!……队长,咱们一打靠山屯时不是用到坦克吗?当时坦克一落入水坑,立即就把水坑给填满了……
我想,咱们要是把几辆坦克开进护城河,然后在坦克顶上把门板和芦苇一放,部队就可以踩着冲过去。我们甚至可以连门板都不铺,踩着坦克脑袋就跳过去。那多干巴利索脆!”
此言一出,台下像开了锅一样,众人议论纷纷。
轮到郭胜利大摇其头了,这家伙摇晃着脑袋,龇牙咧嘴地叫了一声:
“不成!不成!……
老谢,你这方法也太简单粗暴了。坦克开进护城河,坦克兵怎么爬出来,八成得丢了性命?
另外,那些坦克都是宝贝!让你当浮桥用,那也太可惜了!”
谢振国盯着郭胜利,一字一顿地说:“怕什么?我要是会开坦克,就会请求领导派我去执行。咱们是共产党员,不怕流血牺牲!为了解放天津千千万万的人民,即使爬不出来,也是光荣的!”
“就是,队长,我们装甲小分队都会开,只要你借来坦克,我去完成这个光荣任务!”大虎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
“队长,我也会开!我也报名!就等你从坦克大队借几辆坦克来!”二虎也随声附和。
这两个家伙都是豪气干云,谢振国刚一表态,他们就迫不及待的大声请命。
其他人没有吱声,有的摇头,有的在沉思。
孟占山撇撇嘴,瞅瞅谢振国,又瞅瞅大虎和二虎。
“我说,你们的精神可嘉,可怎么听都是赔本的买卖!段团长,你是原装甲小分队队长,你说说看!”
段峰霍然起身,“队长,我觉得他们豪气干云!可是……就是有点太草率了……
怎么说呢?……开着坦克进护城河,哪有那么容易?……
再说了,高度不够怎么办?陷进淤泥怎么办?中间熄了火又怎么办?……要我看呐,可行性太小!”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段峰说的有理。
段峰清了清嗓子,接着道:
“队长,我从小在巨流河边长大,我们小时候玩过一种游戏,不知能不能用得上?”
“噢?”孟占山顿时来了精神,催促道,“快说!快说!”
“是这样,我们把河边的芦苇割下来,扎成席,一人多宽,一掌多厚,铺在水面上就能过人。不过,就是过一段时间就会沉下去。”
“嗯,有点意思,我看成!……
这芦苇桥轻便结实,浮力大,还不怕枪弹,在敌前运动方便,还能就地取材……嗯,值得一试!”
“叮铃铃……”电话铃响了,孟占山一把抓起话筒。
“喂?孟占山吗?你们讨论的怎么样了?”电话那头响起刘司令洪亮的声音,震得孟占山耳膜发麻。
“报告司令!我们认为突破城防的关键在于护城河,我们正在讨论渡河的法子。”
“嗯,好!英雄所见略同!几个兄弟部队也是这么考虑的。我说,你们讨论出法子没有?”
“讨论出了!同志们讨论的很热烈!什么填沙袋、填坦克、还有扎汽油桶桥,扎芦苇桥等……
我看,扎芦苇桥比较靠谱!”
“哦?扎芦苇桥?……好!不错……”刘司令一边说着,一边在电话那头翻动着什么,“兄弟部队也在讨论,有的还造出了木板桥、船桥等等,你们可以去参观一下。总之,要充分准备,务求成功!”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