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相识没想到,死前的最后一瞬,自己脑中浮现的是花椒的身影。死花椒,臭调料,说好让她再活一阵子,结果命陨谢知言剑下,还不如书里的结局含恨自尽呢,好歹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莫相识更没想到,把花椒骂了八百遍之后,自己竟然还没死。
对谢知言而言,莫相识的所有招式都不堪一击,可是她闭着双眼惊慌失措的样子,忽然触动了他的心弦。剑在手上,剑锋毕露,剑势难回。然而在最后一刻,当他离莫相识足够近,近到能看清她轻颤的睫毛和红晕的面颊,他心念一动,猛的把剑锋一偏。
谢家的剑,一旦刺出绝无收回的道理,也收不回,因为剑上凝聚着真气,不容偏转。谢知言用尽全身力气让剑锋偏离,巨大的反作用力使他手臂一麻,冷月剑随之脱手,破空而出。
谢家的剑,从不能离手。谢知言忍住手臂剧痛,一跃而起,飞得比冷月更快,把她摘回手中。
莫相识颤颤巍巍睁开眼时,谢知言刚刚落地。她惊讶地看看完好无损的自己,看看一脸纠结的谢知言,突然双臂一挥,大喊道:“我认输——”
花椒说过,她的功夫只能撑到谢知言出剑。如今冷月已出,再不认输小命不保。
谢荣风面色铁青,知子莫若父,旁人道他怜香惜玉心怀善念,他却知道,这个儿子一辈子只违逆过他两次,次次都是为了莫问女儿。
“武林大会决赛谢知言胜——”空中回荡着裁判的声音。观众窃窃私语,莫相识的功力和谢知言相差甚远,人人都看在眼里,不过正如她所说,谢家人赢了谢家办的比赛,拿到谢家的奖品,实在让人觉得不爽。
比赛结束,莫相识却不肯下台,她的任务才刚刚开始。她手臂一挥,大声叫道:“我不服!”
裁判面色晦暗:“莫如初,你技不如人,有目共睹,谢少庄主饶你一命,你该见好就收!”
莫相识一脸理所当然:“我是打不过谢知言,我承认!”
这次出声的是谢荣风,声音穿透耳膜:“那你还有什么不服!”
莫相识挺直了腰板:“我是打不过谢知言,但我也打不过我赢的各位英雄!谢知言是赢了我,但他未必赢得过我打赢的各派豪杰!”
“胡言乱语,绕来绕去,祸乱人心!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峥嵘阁的长老罗万象出声道。
莫相识正要再喊,忽然人群中冒出三三两两的声音:“让她说完!一个黄毛妖女如何进入决赛,我们也想知道!”“对!没错!”
莫相识心中一喜:“一路走来我的对手遍布各个门派,不乏顶尖高手,我次次认真对待,但对方总是主动投降,这是为何?难道我一个魔教之人,竟能买通所有正道门派不成?那这个所谓正道,还算什么正道!”
谢知言气得浑身冒火,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该被她的样貌蛊惑,只要剑锋不歪,此时她也无法口出狂言。可是……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谢知言是正人君子,心中有愧,就说不出话来。莫相识是魔教之女,占了理就蹦得更欢:“这一场比赛我输的心服口服,可是整个武林大会,就是烟霞山庄耍各位英雄侠客团团转,我不服,我为他们不值!”
人群中的骚动之声越来越大,因为莫相识道出了他们的心中疑惑,说出了他们不敢说的话。谢荣风使了个眼色,立刻飞出几个高手,把莫相识团团围住,架住她的胳膊就走。莫相识急的大呼:“救命呀!谢盟主要杀人灭口啦!他就是怕我告诉大家那本《朝云经》是假的!”
此话一出,人群中的议论声大了十倍不止,大家的眼睛都盯在那本书上,如果真是假的,这不就是一个笑话?
这句话是莫相识自由发挥的,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心中十分得意。另一边谢荣风心中震怒,面上却不能和一个小丫头片子对峙,特别她的控诉根本无法自证,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更被动。他朗声道:“莫如初,烟霞山庄百年基业,谢氏祖祖辈辈行侠仗义,武林各派有目共睹,都和烟霞山庄友好往来,不容你随意攀咬。”
莫相识哈哈一笑:“盟主大人不要避重就轻,那本《朝云经》就摆着这儿,是真是假你给大家看一看不就清楚了!”
“看一看!”“看一看!”人群自发喊叫起来,他们汇聚于此,都对这本秘籍虎视眈眈,若是能一睹真容,自然喜不自胜。
谢荣风看了罗万象一眼,罗万象会意,喝道:“莫相识!《朝云经》是烟霞山庄的独门秘籍,江湖众人皆知,如何能公布于众?你信口开河可有什么证据!”
莫相识叉起腰:“既然不想和江湖豪杰分享,何必拿出来做武林大会彩头?证据我自然有,真正的《朝云经》就在我家放着,这本当然是假的!”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大家都知道,烟霞山庄正是因为有了《朝云经》,才在江湖声名鹊起,至今已有四代。如今莫如初说《朝云经》在自己家,到底是相思门还是芬芳谷?两部秘籍到底孰真孰假?
罗万象道:“莫如初!莫要信口雌黄,你说你有《朝云经》,不妨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看看!”“看看!”吃瓜群众们又叫嚷起来。
莫相识就在等这句话,她一跃而起,站在擂台立柱上,居高临下道:“谢盟主,咱俩现在各执一词,不如让大家评判评判。这《朝云经》我们一人背一句,在场的都是武学高手,是真是假不出十句定有论断!你敢不敢?”
“背!”“背!”“背!”哪也少不了吃瓜群众。
莫相识背着手,笑道:“我也不欺负你,我先来!‘云者,气也。始于天地之悠,流于宇宙之远。’该你了!”
谢荣风眼周一跳,竟然用激将法,他如何不知,这秘籍就算他从头背到尾,也证不了清白,只会让在场的人白白得便宜。不过莫相识背的这一句,他从未听闻,是她信口胡诌,还是出自《暮云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