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放拍了拍自己的马后背,傲然道:“看见没有?这才是草原男儿该有的本事!”众人循着眼望去,只见苏放的马后方拖着一具白狼的尸体。孩子们连连惊呼围观了起来,一个梳着小辫的孩子大声道:“我阿爸说过这么大的白狼,定是狼王了!”
“不错!”巴尔斯笑呵呵的道:“我和苏兄弟从集市回来的路上被一群野狼尾随,苏兄弟弯弓搭箭百步开外一箭就射穿了这狼头,群狼见头狼已死纷纷逃散!哈哈,苏兄弟果然和他的两位长辈以及常兄弟一样,都是大英雄大豪杰啊。”
苏放听后挺直了腰杆,对着韩彦扬了扬眉,看得韩彦直翻白眼。巴尔斯又道:“不过骑马射箭随时可以学,这韩兄弟走后学问可再没人教了。小巴图你等会还是跟着先生把字学完,趁着韩兄弟还在跟他多学些本事。前几天你大哥跟着韩兄弟学了那什么算...算术,之后告诉我说他今后再也不会去市集换粮食的时候出错了,你先生可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啊!”
“巴尔斯大叔您过奖了,在下后学末进,所教的都是些小道、小道耳。”韩彦对汉子谦逊道,抬起头来对苏放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苏放对其视而不见。
“哥哥、巴尔斯大叔你们回来了。”苏妍这时走过来道。
“喔!苏姑娘你穿上我们这边姑娘的衣服显得更加漂亮了,简直如同远处的雪山一般美丽”巴尔斯大声赞叹道。
苏妍红着脸一福道:“谢谢你,巴尔斯大叔。”
“哈哈哈!大叔说得不错,妹子你看这白色的狼皮,待会我请人给你做成披肩,到了荒漠晚上就可以避寒了。”苏放放声大笑道
“好漂亮的颜色,谢谢你哥!”苏妍见了很是喜欢道,巴尔斯大叔也点了点头道:“你们要出关去西域,途中得经过一大片茫茫的沙漠。那里白天能把人晒成肉干,晚上却又要把人冻成冰棍,有这么一张狼皮确实能起到御寒的作用。”
“是...是这样吗?”韩彦听了一愣,然后后转过头来看向苏放道:“苏放,你看我...”
苏放奇道:“你看着我干嘛?你也想要啊?你们读书人不是说都有股浩然正气吗?那还怕什么冷啊。”
“你...”韩彦顿时满脸涨的通红,巴尔斯笑着道:“韩兄弟不用担心,我早已给你们每个人都准备好了羊皮,虽然单件效果比不上这狼皮,可多带上几件也就差不多了。”
韩彦对他鞠躬一礼道:“多谢巴尔斯大叔。”蒙古汉子忙道不用,韩彦便转过身来瞪了苏放一眼。
“哥哥,父亲和二叔还有常大哥他们呢?”苏妍问道,苏放骑上马说道:“他们进了肃州城,说是要探明下关口的情况,晚些时候会回来的。”
晚间,常林和苏家兄弟三人回到了巴尔斯让给他们一行人居住的帐篷,帐篷里韩彦、苏家兄妹及吕老四人正围在一口大锅前用着晚饭,见他们三人进来苏妍欣喜道:“爹,你们可算回来了!”说着给三人各盛了一碗羊汤。
苏鸿羽喝了口羊汤,精神一振道:“这大冷天的喝上这么一口羊汤真是舒坦!”
苏放问道:“怎么样路上可还顺利?关口的情况如何?”
常林放下手中的碗道:“路上倒还顺利,只是这嘉峪关的情况嘛...”他脸上露出了苦笑道:“老实说很不好。”
众人皆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望向他,常林道:“我们打听到一个多月前确实有大批的东厂人马经过此处,领队的应该就是秦连海无疑了,更重要的是他还带了大量的神羽箭队傍身。这神羽箭队是东厂近年来花大力气训练的一批弓箭队,成员几乎个个都是射雕手非常难缠,我们不可能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穿过关口。”
苏鸿云补充道:“还有嘉峪关的镇军乃是明军精锐,和中原地区的那帮酒囊饭袋不同,他们长期和关外的鞑子作战训练有素。到时候秦连海肯定会调用他们协助,也是个大麻烦。”
帐篷内众人一时无语,只见苏鸿羽呲溜一声吸干最后一根羊腿的骨髓道:“慌什么?师侄你不是早就向上山传递过消息了吗。”
常林脸上一松面带笑意道:“的确如此,早在一个月前我就向门派内传递了讯息,算起日子接应的人也该快到了。”
苏鸿云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不过还是要谨慎,过些日子我们再到关口附近去探探风,等接应的人来后我们里应外合争取万无一失。”
众人皆是微微颔首,苏妍突然满脸兴奋道:“你们猜过来接应的是什么人,会不会是小姑姑!”
苏家的老三苏红缨在苏妍出生前就拜入了天山,此后只回来过寥寥数次而且来去匆匆,最近一次还是五年前。现如今她已经是名满江湖的天山侠女,乃是苏妍最为敬重仰慕之人。常林笑着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可能性很大。”
“错不了准是她了,那也是个坐不住的主,近年来武功见长脾气也越来越火爆”苏鸿羽双臂环胸闷闷不乐道,在场中人暗自偷笑,知道他定是还在计较妹妹向侄子苏放揭他短的事。
只听苏鸿羽又说道:“不过她来了也好,有她在梁子韬必定也会跟来,他们夫妻双剑合璧我看够秦连海那老家伙喝一壶的!”
常林亦是点头道:“不错!我听师傅说过,二位师叔所修炼的‘两仪青鸾剑’乃是我天山一脉最为精妙的合剑术,相信就算是秦连海也不敢正面应其锋芒。”
“哇!真想亲眼看到姑姑战胜那个什么秦连海时的英姿。”苏妍两眼放光道。
苏鸿云不悦道:“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看的!你一个姑娘家...”
“等一等大哥!”苏鸿羽打断他道:“咱们不是商量好了吗?妍儿以后可是要跟着我上天山了,这将来行走江湖没见过血怎么行?”苏鸿云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只见苏鸿羽又转过身对苏妍道:“不过这次确实危险,你不宜过去观看,放心等你上了山有的是机会看高手过招。”
“谢谢你二叔,你对妍儿最好了!”苏妍对他甜甜一笑,苏鸿羽见韩彦低着头怏怏不乐,问他道:“彦小子,你就真不考虑下随我上山?那厉寒笙的武功你是见识过的,不习得一身好武艺如何为你爹报仇啊!”
韩彦暗自握紧了双拳道:“我爹临终前千叮万嘱让我不得寻仇,我会按他的遗愿去西域故寻找他的一位故友,在关外重振我们韩家商铺。”
“我说你...”苏鸿羽还待再劝,他的大哥苏鸿云不满道:“好了好了!你们都上了山就剩下我一个老头子,还不能让彦儿在山下陪陪我?至于报仇之事不是还有你们吗,更何况学了武就一定能替韩大哥报仇了?你苏鸿羽到是学了一辈子武,打得过厉寒笙吗?”
“我...”苏鸿羽听后哑口无言,韩彦则是对苏鸿云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常林端起杯对韩彦道:“韩兄弟,令尊之事因我而起,我常林在此立誓,有生之年定会手刃害死韩伯父的仇家!”
韩彦犹豫了半晌端起酒杯回敬道:“有劳常兄弟费心了!”
常林听了一愣,这是相识以来韩彦头一次对他有善意的回应,他心情舒畅一饮而尽道:“咱们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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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峪关内高大的城墙上一队队明军正在夜间来回巡视,此关建于洪武五年是长城最西端的关口被称为“河西咽喉”,它全长一万千多丈,外城更是有约四丈高,城墙上箭楼、敌楼、角楼、阁楼、闸门等共十四座,素有“天下第一雄关”的美誉!
关城内的游击将军府里,方桌上有二人对坐饮酒,一人身穿铁甲剑不离身乃是此地守将芮宁,而另一人身着青色蟒袍头戴内官帽,面黑无须脸上满是风霜之色,正是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东厂二档头秦连海。
“来!秦大人下官再敬您一杯。”那军官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苪将军客气了。”秦连海回敬道。
芮宁大笑道:“痛快!秦大人这杯酒是我替关内的数千将士和肃州城里的百姓敬您的,前年冬天若不是您和手下的兄弟潜入大漠探听到鞑子要扣关的消息,那年冬天我们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打退了敌寇的突袭。自那以后下官就一直想向您当面致谢,只可惜总是缘悭一面,今日总算是圆了我这个心愿。”
秦连海摆摆手道:“都是些陈年往事了还提它做什么,秦某虽是刑余之人可也是大明的子民身上流着汉人的血,保家卫国驱除胡虏自是义不容辞!”
“大人高义!”苪宁听罢抱拳一礼,秦连海正色道:“苪将军眼看着今年又要入冬了,你一定让手下的将士加强警戒切不可因小失大。虽然此次捉拿叛党之事重大,不过你们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关外,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外边的哨所再深入一些。我已经让吐鲁番和瓦剌的探子活跃起来,一有风吹草动立时来报!”
“多谢大人的关心,下官一定铭记在心!”芮宁拱手一拜,又接着道:“请大人放心,捉拿叛党之事下官亦会大力配合。我已经按您的要求将钦犯的画像下发给众将士,让他们在关内巡视时多加注意,保管连一只蚊子都不会放过!”
秦连海点点头满意道:“不错,有劳苪将军了。”他见苪宁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问道:“可还有难处?”
苪宁一咬牙说道:“下官冒昧的问一句,不知常大人究竟所犯何罪?难道真如传言所说,是那将军贴...”
看到秦连海如寒风般刺骨的眼神,苪宁顿时觉得头上冷汗直流,他不敢再言只听秦连海冷冷的说道:“其他的事咱家不管,只知道常景外通瓦剌已成定案,对咱家而言有这一条已经足够了!”
“下官明白!”苪宁点头称是,然后请辞道:“大人,下官有军务在身不宜久留,喝完这杯便就过去了。”
“军务要紧,你下去吧!”秦连海点头道,看着苪宁消逝的背影他突然笑道:“常景啊常景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哪里麻烦就偏偏往哪里钻!”
只见他拿出一张密信,看着上面的玉字落款奇道:“为什么这侠王府的人也会想要置常林于死地,难道真是只为了弥补之前诱我出赣州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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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里这一日韩彦如往常般教着孩子们识字,一个梳着几串麻花辫的小女孩奶声奶气道:“先生、先生!塔娜的字写好了,您快来看看吧。”
韩彦却显得有些神不守舍,他愣了一下道:“哦是吗!让我看看。”
“嗯,很好小塔娜果然是个聪明的姑娘!”韩彦满意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接着拍手道:“孩子们今天的课业就到此了,都回去休息吧。”
“偶!”孩子们如放出羊圈的羊羔般欢呼了一声眨眼间跑了个没影,只有小塔娜跑到半途中回过身来对韩彦鞠了一躬。韩彦躬身还礼,抬起头来见早已没了孩子的踪影,他无可奈何的笑着摇了摇头。
韩彦转过身看向营地的另一边,只见那里常林正在指点着苏家兄妹二人的剑法,苏妍脸色红润全神贯注的看着常林施展剑术,见到精妙处少女忍不住拍手叫好。记忆中苏妍露出如此发自内心的笑容,还是多年前两小无猜的孩童时光,韩彦顿感黯然神伤低着头打算默默回到自己的帐篷。
不远处苏鸿云早在暗中观察了好一段时间,他心下一叹上前道:“彦儿过几日咱们就要出关了,大漠风沙万里气候多变,该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见来者是苏鸿云,韩彦回过神来道:“苏伯伯请放心,巴尔斯大叔早已为我准备妥当!”
苏鸿云点点头道:“如此甚好,这回咱们可真得要好好感谢巴尔斯这位朋友。”韩彦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只听他又接着道:“到了西域后你有什么打算?你爹之前可有安排,那边有什么人接应吗?”
“父亲告诉了我西域车师国的一处地方,让我在那边找一位姓萧的朋友,此人早年间曾与父亲有旧说是到时候会有安排。”韩彦说道。
苏鸿云一听喜道:“车师国!那不是就在天山脚下吗?太好了到时候你也可以经常上山去看看苏妍...还有苏放他们两兄妹。”
韩彦苦笑道:“是啊,只是苏姑娘上了山必是尽心于修炼当中,到时候怕是没有精力再理会我这山下闲人!”见苏鸿云欲言又止,他叹了口气道:“我明白的苏伯伯,有些事情强求不得。如今韩家家道中落,我韩彦更是前途未卜,而苏姑娘又是如此热忱于江湖,在下又有什么脸面将她束缚于此。当年的婚约亦不过是父亲与苏伯伯您口头上的许诺,我看就让它烟消云散吧!”
苏鸿云几次想要插话,却最终没能出口,他望着韩彦落寞离去的背影双拳紧握,终于是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