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秦白璧。”

“——大学生？”

西装革履的两个人对视一眼，看着手中搜集到的资料，上面的照片和面前的女孩别无二致。

怎么说呢，都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就像社会上一个又一个接连产出的女孩的脸一样，完全素颜且无滤镜下，或者直白点说：就是在纯天然的状态下，都是一张张普通到看一眼就会忘掉的脸。

但是，这世上也并不是没有盛世美颜。

秦白璧看着自己面前坐着的两个男人，衣装整齐，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看去皆有模有样。

只是……

“光看名字还挺好听的，我以为会是个古典美……”桌子右边的黑西装男人从一堆文件中抽出头来，小声嘀咕了一句，眉眼里写满了倦怠与不耐。

秦白璧的眉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闻言，坐在桌子左边的男人转过头，无声却威严地看了同伴一眼，于是，先前还小声嘀咕着的男人立马噤了声，生生忍住了将要脱口而出的那个“——女”字。

“这个请拿好。”左边的西装男人温和有礼道。

秦白璧收回目光，伸手接过那个人递过来的制作精良的，有着特殊符号的圆形牌子，上面雕刻着朱红的两个数字——78。

“以后，这个就是你的代号了。”

说完，穿黑色西装的那两个男人拿着文件起身，做了个“这边请”的手势。

秦白璧跟着他们在后边走，突然出声问了一句：“只是代号吗？那我什么时候会有个名字？”

闻言，前面带着秦白璧走的两个西装男人忽然顿住了脚，他转头看了秦白璧一眼。秦白璧在那一眼里，看出了这人因她刚刚的那句问话，而闪过的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但也只停顿了一瞬间，他便收了神色，恢复如常。

“你进去那地方后自然会有那里面的名字。”

说完微微一顿，像是怕秦白璧听不懂般，又出声补充了一句：“到时你便自会知晓，如果你能一直留在那地方，而不被送出来的话。”

她问道：“什么情况下会被送出来？”声音平静。

“——死了的人。”

秦白璧细淡的眉一动。

他旁边的那个西装男突然出声道：“你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你以为她真能进去？”

秦白璧的心里，微不可闻地闪过一丝嫌恶。

呵……

她不否认，天生丽质的确是老天爷赏饭吃，但是，老天爷赏的饭可不止这一碗，上天眷顾的“宠儿”也从来不止皮相美这一类人。

秦白璧握这那块玉牌，并不出声，只是跟着他们走进了一间房间。

到了门前，那个温和有礼的西装人出言提醒她道：“秦小姐，我们就送你到这里了，至于你能不能进那地方，就要看里面人的意思了。”

秦白璧向他道了谢，转身走进了屋子。

房间里的装饰很精致，也很复古，一个紫金色的香兽炉冒着袅袅烟气，在小香炉前面，一扇折叠的玉浮雕紫檀木屏风，古朴典雅地将里间隔开。

秦白璧透过那屏风上端嵌着的刺绣，依稀能看见里面隐约闪现这两个人影。

透过屏风传过来一个声音——

“名字？”

一瞬间的思索，秦白璧答：

“——78号。”

时间仿佛静默了几秒，突然，一个声音轻笑着响起，伴随着几个拍掌声：“聪明呀聪明！这倒是个聪明的人，让本少都不忍心淘汰了。”

虽然是个象牙塔里的学生，也没有前面几个人出众的容貌。但是，这玩游戏嘛，最重要的还是脑子里的智商，这，才是决定谁能活到最后，也留到最后的东西。

于是，这人又笑着说道：“那不妨就让她进去试试？晋少——”

闻言，秦白璧微微垂下眼眸，视线没再往屏风处看一眼。但往下，唇角却不易察觉地弯了起来。

然而，空气寂静了几秒，屏风后的人并没出声。

既没答应，也没不答应，但有希望，不是吗？

先前说话的那人，这时突然又笑了，戏谑道：“小姑娘，怎么，不出言为自己争取争取机会？”

秦白璧声音平静地回答——“晋先生的决定不是我能左右的，而且，既没问我，我何必出言聒噪，惹人不快。”

她听到说话的那人将身体往后一仰，笑意更深了，道：“我们晋少没开口拒绝，就证明，这便是同意了——很好，78号，你入围了！本少期待，你在那地方的表演，所以，你不会让本少失望吧？”

最后一句话，看似是个玩笑，但话里的语气，在戏谑之外却隐隐有几分认真。

“——不会。”秦白璧答，不假思索地，平静却坚定。那是一种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的坚定。是从小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在一片肮脏污泥里固执地昂着头望向天上高高的云，低低地，却斩钉截铁地说：

总有一天，我要站到那云上去！

幽致古雅的屏风后，仰身躺在沙发上的人，神情极为惬意，听了秦白璧的回答，眼底掠过一抹玩味，又笑道：

“那本少就给你道一声恭喜了，预祝你在那‘第一宫’里，不辱使命，留到最后！”慢慢拖长的声调里有隐隐的看戏的语气。

那人说完后，屋子里又寂静下去。

秦白璧抬了眼，看着屏风上错落有致的刺绣，突然出声，并不大的声音，但清晰可闻：

“若是我猜的没错，那第一宫所在的地方，是——北边的香炉峰吧？”

日照香炉生紫烟，何处有香炉？何处升紫烟？

随着她的话落下去，秦白璧猛地感觉到，屏风后，一道冷厉如刀的视线盯过来，压迫慑人，但她并未退缩。她是不怕这眼神的，从小就不怕，一个眼神而已，比这威慑千百倍的事情她都见过，又有什么可怕的？

隔着一个屏风的距离，两个人相互对视着，一个眉眼平静，另一个冷如冰刃。

她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只听得片刻后，那扇四折屏风后方，传来脚步声，随即，一个面容姣好，身着旗袍的年轻小姐，从里间出来，递给她一张紫金镂花的门卡。

同时，屏风后一道冰凉冷淡的声音响起：

“下月初五，秦小姐再过来一趟罢，去——”

“——人间香。”

声音落下，四周静默。

无人再出声，秦白璧自觉地收回平静的目光，伸出双手极为有礼地接过卡，颔首致谢，转身走出了房门。

在她的最后一只脚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瞬间，屏风后又传出了声，依旧是冰冷的，淡薄的：

“聪明是件好事，但越是聪明的人，往往，就越容易滑向自以为是。本少希望秦小姐你，不是这样的人。”

秦白璧抬起的第二只脚陡然停在那里，她静静地听完，片刻后，方才把这只脚落了下去。

这算是教导么，容易滑向自以为是？

呵……

看来，她是猜对了，第一宫，那地方的位置，非香炉峰莫属了。

秦白璧从那里出来以后，长呼了一口气，随即昂首凝望着天空上的高云，稀薄而淡漠，却是俯视的，高踞的。

她静静地看了很久很久，在心底坚定地重复着：会的，总有一天，她秦白璧，会站到那云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