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对这小侯爷来说,这近忧便是这上京城里,和他不分伯仲的另一个霸王爷。
看着这小安侯爷如此生气的样子,秦白璧更是心下了然:这果真是名副其实的死对头呀,瞧这恨得牙痒痒的样子,连挨了我弓弩的事儿都不顾了。
啧!看样子,估计是连身上都不觉得疼了!
秦白璧心下又了然:依这情形,这小安侯爷怕不是,还没斗赢他这上京城里的死对头吧?甚至,她再瞧瞧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儿,估计这会儿人家还处于弱势,正落于对方的下风……
啧!那人叫什么来着?谢小混刺儿?
秦白璧:“说原名儿。”
“谢,千,阁!”小安侯爷一字一顿地说,每说一个字语气便愈来愈加重一分,“那镇国公谢老头的小儿子,谢,千,阁,谢小混刺儿!”
耳闻这小公子哥儿咬牙切齿的声音,秦白璧倏地一下提起了兴趣:
一个是永安侯的小少爷,
一个是国公府的世子哥,
小侯爷碰上谢世子,倒真是一对儿良配呀。
思即此,她极为友好地扶起地上的小安侯爷,嘴里循循善诱道:“小侯爷既然都已经开口认我做了秦一,那我秦一就有责任帮你把这谢小混刺儿给收拾了,让你稳坐这上京城霸王圈儿里的第一把手!”
秦白璧眼亮如星,豪气万丈地说。接着尾音一挑,看向小安侯爷,道:
“如何?”
安长筝这会儿,还沉浸在对谢千阁的愤愤之气里,任由着秦白璧把他扶起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在心里和秦白璧化敌为友了。
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便也干脆道:
”你要是真能帮我整治了那谢小混刺儿,让他掉几层皮下来,本侯爷就认你做秦一!“
秦白璧语气飞快道:“那是自然,一言为定!”
“哼!我小侯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还怕我骗了你不成?”
秦白璧:“小侯爷君子之风,我自是不怕。”
短暂的默契后,她突然开口:
“你,就不介意我是个女孩子?”
小安侯爷一怔,顿时语气颇为嫌弃道:“你,就你,自称女孩子?笑话!有你这样的女孩子吗。”
说完拿眼一瞥,“上京城里的哪个世家闺秀不是:行不露足,踱不过寸,笑不露齿,手不上胸。”
“你,你哪一点儿符合女孩子的特质了?“
秦白璧:行不露足,踱不过寸,笑不露齿,手不上胸?
她只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一个提线木偶般,精致端庄却毫无生气的名门闺秀。
唉,自己层次太过浅薄,恐怕难以为之……所以,还是放荡不羁爱自由,一心只愿做自我的好。
于是,秦白璧蹲下腰,拿起了先前那个,被自己扔到地上的改造弓弩。
谁知,身旁的小安侯爷,看到她突然拿弓弩的举动,竟是“腾”地一下跳了开来,直直缩到离秦白璧几步远,才惊惧不已地说:
“你,你干什么?我不过就是说了几句你不像女孩子的话,你竟然恼羞成怒至此,要再拿它来打我么?!”
“,,,,,,”
秦白璧握着弓弩的手僵了僵,嘴角也极为僵硬地说:
“我不过是想把这弓弩给你,让你也回打我几下,从而解解你刚才所受的气而已。”
安长筝:“,,,,,,”
秦白璧瞥了他一眼,走过去把手里的小弓弩递了出去,一脸正色地说道:“既然我们已经是同盟了,那自然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我刚刚不是射了你几弓吗?所以,现在就轮到你来射我了,报你方才所受那弓弩之仇。“
小安侯爷闻言,目光盯着那小巧精致的弓弩。片刻之后,忽地扭过头去:“哼!本侯爷岂是气量如此窄小之人?不就是受了你几弓吗,我不与你计较便是了。“
他在心里别扭地想:肯定是因为眼前这人一双眼睛太过明亮,所以,自己心里对她刚刚那“胆大包天之举”的气恼,才会不知怎么“翛”地一下就消散了。
哼,这人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并且还那么及时地想办法弥补了这个错误,自己要是再与她计较,不就显得是小人所为了?而自己,才不是小人呢!
而另一边,秦白璧看着这小公子哥儿撇过头去,对这弓弩看都不看一眼的神色,心里忽然想笑:
这小侯爷真端的是君子之风呢!不屑拿弓弩射她,估计他心里应是觉得,“这等度量狭小之事,本侯爷才不会做呢”吧。
倒底是永安侯府,百年世家深厚底蕴里熏陶出来的小公子,在外人以为的顽劣的外表下,立着的,其实恰恰正是不屑肖小的品行!
一瞬间,秦白璧有些怔然,不禁又不自知地举头望着天了,端详着天边的邈远高云:
这世间多的是金玉其外却败絮其中,褪了那层温文尔雅楚楚君子的外皮,**而出的,是黑白颠倒,利欲熏心,是道貌岸然,机关算尽。
秦白璧嘴角蓦地弯了个尖俏的弧度,在心底笑了一下:不是讽刺,也非膜拜。
她只是很冷静地微笑了一下,她并不反感这类人,却也不喜欢这类人。
世上人遭遇与境况千千万,脾性和相貌也千千万。但是,**和选择,却总是相似得让人屈指可数。
她唯一觉得遗憾的,就是他们为了心底的狂热,不惜给自己的脸披上了一张张假皮,从此漫漫人生,失去了做自我的机会,日复一日地戴着那张假皮穿梭于人群间,直到忘掉了自己是谁……
他们的肉身一步一步地毫不停歇地往上爬,而他们的灵魂一缕一缕地悄无声息地往下散。最终,身处富贵荣华之时,却也落得灵灭魂亡。
说到底,不过是人各有志罢了。
小安侯爷见四周一下子寂静下来,身边的人竟半晌没吱声,不觉抬头望去,正好看见了秦白璧微微扬起的脸上,明明是一派平静却又透着说不出的渺茫的神情。
“你,你被鬼附生了?”
秦白璧:“……”
小安侯爷略微吃惊地说:”先前不是还都笑得弯下了腰吗,全然不顾半分女孩子家应有的矜持,,,怎得?这会儿倒是故作沉默了?扮起——”
“眼看天色已晚,我可是很担心安二你,能不能一个人回府呀。不妨,我帮你把你的那两个仆从找来,叫什么来着?哦……好像是叫小黑子和小白子,是吧?“
小安侯爷话还没说完,便被回过神来的秦白璧出声打断了。那声音里,又恢复成携了三分笑意的清凌凌。
“哼,本侯爷男子汉大丈夫,还用你一个小女子来担心我的安全!不过区区回府而已,还要人护送不成?“
“……”
秦白璧在心里默默地抽搐了一下:堂堂永安侯府里的小侯爷,又是众人巴结的小霸王,我为什么要担心你的安全?
与其担心你的安全,还不如担心自己夜间回去的路上,会不会遇上地鬼!
但是,这儿,是上京城的贫民窟,最多的便是破巷子甬道!我,是,怕,你安小公子哥儿还没走到上京官道上,就栽在了此地,至于原因——
皆因迷路……
秦白璧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僵硬地说了最后一句话:
“那好,前方的这个岔路口,侯爷您请左拐,然后直行,出甬道。上京城官道的怀抱,正在那儿敞开了等着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