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白璧从小安侯爷的“捉千阁”出来时，天色已暮。

她理理衣摆，步入了上京的大街。

虽值日暮，街道上却依旧青旗飘扬，商贩林立。所不同的是，秦白璧这次却没了之前的悠哉游哉，反而是低头掩面，步子迈的极快。毕竟她还是担心，那镇国公府会不会派人来报复于她，总归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可是，在路过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头儿的摊位时，一丝熟悉的香味让她忍不住停了疾走的脚步，她掏掏钱袋，嗯，里面还有纹钱。

暮色终于四合，已是一弯昏黄的月牙淡淡挂在枝头。

晏敛蹲在树下的一方木凳前，那木凳上放着一截约莫三尺长的硬木。他手中拿了一把小弯刀，正细细地削着那木头的一端，隐隐已可看出那锋利的木尖儿。

只是，在“沙沙“的削木声中，忽地插进了”哒，哒“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下一下地，像是配合着他削木头的音响。

晏敛抬眼望去，昏暗的月光下，缓缓走来一个细瘦的人影儿，一顶高高的发帽戴在她本就不甚宽阔的额头上，愈发衬得人身量纤窄。

而她的手里，此刻正拿了两串用褐纸包着的糖葫芦，那褐纸却短了点，一个圆圆的葫芦果儿讨喜般地露了出来。

晏敛停了削木头的声音，站起身来。

秦白璧走近了，看着晏敛，笑道：“晏五今日好兴致！”说着她突然兴之所至地赋诗一首，吟了出来——

“淡月清风夜，疏影横斜处。不闻飞鸟鸣，但听削木铮。”

晏敛听完，也笑了，道：“西妹去教坊的这几年，果真是学有所得啊！”

秦白璧蓦地想起，晏敛曾经也是请过教书先生的，那个学富五车的老教书生，便又起了心思，悠悠一笑，道：

“晏五，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既给你吟了一首诗，你是不是也要回赠我一首？“

晏敛看了她几秒，在一片横斜的树影间转过头，朗声说道：

“山河曙耿耿，寒幕夜苍苍，柳曳衣衫弄，月移纤人动。“

随着最后一句诗的吟出，二人忽地齐齐一笑，都惬意轻松起来。

晏敛的心里果真是藏有凌云壮志，秦白璧看破也不点破，只是轻声道：“晏五。你继续削你的东西去，我找小毛球儿玩，我给他带了糖葫芦。“说着她把手中拿着的褐色纸袋子，朝着他扬了扬。

秦白璧于是提起步子往前走去，到了小木屋的门口，她一只脚还没迈进去，就突然被一个人从屋里跑过来抱住了，那人嘴里幽怨地叫道：“西生姐姐，你可回来了。这几天你都去哪儿了，小毛球儿都见不到你，没你陪我玩，小毛球儿一个人在这儿好无聊……”

秦白璧拍拍他的肩，复又揉了揉他的头，还是那团软软的细发，嘴里温声道：“姐姐是出去给你买糖葫芦了，你瞧？“

那方褐色的纸袋子被揭开，两根红润晶亮的糖葫芦正露了出来。

小毛球儿顿时神色一亮，眼睛盯着那味道诱人的糖葫芦，手指已经先一步伸了出去，从秦白璧的手里接过一根，嘴里甜甜道：“就知道西生姐姐对我最好了！”

蓦地又突然盯着手里的糖葫芦儿，小声地说：“他们，他们都说西生姐姐要抛下我走了，才不是呢，西生姐姐才不会抛下我呢？”

说着又垂下头，怯怯地道：

“西生姐姐，小毛球儿以后会更听话懂事的，你不要离开好不好，我，我会害怕的……”

秦白璧心一软，看着小毛球儿的目光就那么柔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