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衍，你闷吗？”

婀斑忽闪着一双大眼问衍析。

“怎么了？”衍析眨了眨眼，方又闭上。

婀斑翻身起来，狐疑地凑近衍析：“你说你是镜子，可你怎么比我这只花灵还爱晒太阳？”

绒绒的青草地上，整个人呈一“大”字的女子懒懒地揉了揉眼。

“你怎么不说话？”

“太舒服了，我都懒得言语。”

婀斑无奈地躺下，撇嘴道：“我现在终于知道我娘为什么说你是圣灵了。”

“为什么？”衍析好奇地侧过头。

“因为你是婀沁族里最懒的灵物。”

白日里太阳一出来，衍析就拉着婀斑出来躺着晒太阳，婀斑晒上须臾时间就不见踪影了，消失片刻后又会返回，衍析则雷打不动，全程深寐，只有在婀沁的灵侍们端来露糕时才肯醒一会儿，夜幕一爬上来，她又极自觉地回芳栖处休息。好几日都是如此。

这境界，还真不是一般灵物能有的。

“你忘了吗，你娘亲让你好好晒太阳修积灵息，她待我不薄，我们又住在一起，我自然是应该帮她督促你的。”衍析说着，闭上眼转过了头。

“那不过是凡界太阳的一处形影罢了，哪里配叫太阳呢？”婀斑呆呆地望着天，兀自喃喃。

“什么意思？”

冷不丁地，衍析睁大了眼朝她看了过来，婀斑被吓了一跳。但是她更多的感觉是开心，因为这位姐姐终于来了兴致，总算可以陪她聊天了。

“你看天上那块形状怪异的大亮斑，据说是苍虚的白泽圣守将凡界之日的一部分形影嵌在那里的，凡界的月亮和夜幕也被他施术强存于茹丘，于是这里便有了昼夜交替，我们也大概明白了一日是何概念。”

“苍虚，圣守……”衍析若有所思，“他大抵是极向往凡界的吧。”

“呸呸呸！”

婀斑猛地翻身起来，伸出小手捂住了衍析的嘴。

“千万别这么说。”

婀斑表情严肃，惊得衍析不敢动弹。

“不能把圣灵和凡界提到一起去！”

衍析愣愣地点了点头，而后木然抬起手指了指婀斑。

婀斑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后如遭电击，她猛地撤下捂住衍析嘴的手，神情懊恼地趴在了草地上。

“我也不是故意要提的，现在怎么办……”婀斑整张脸都埋在自己的臂弯里，衍析看着觉得她可爱又好笑。

“什么怎么办？”衍析拂了拂婀斑的头发。

“我怕圣守惩罚我。”

“无心之失而已，再说，他怎么知道我们这样说了？”这会儿，衍析已经在婀斑的头发上打了个小结。

“白泽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世间最最神通广大的灵物就是他了，我们做了什么坏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肯定都一清二楚。”

“是吗？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不能把他们提到一起去，好让我想想如果他来问罪时，我能怎么不触逆鳞地和他辩驳。”衍析又打了个结。

“你还敢同他辩驳？”婀斑探出脸，吃惊地看衍析。

衍析不着痕迹地放开了婀斑的头发，两手自然地撑到自己的耳旁：“是啊，好歹被你和你娘亲天天圣灵圣灵的叫着，好吃好喝的供着，我要是连为你豁出一番去的勇气都没有，那未免也太不够意思了。”

听完这一席话，婀斑看向衍析的目光悄然变了。

“谢谢婀衍。”

衍析宠溺地看着她，轻轻摇头。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美？”婀斑突又歪着脑袋看衍析。

“应该有吧，不过我都忘记了。”衍析转了转眼珠。

“我在群芳争艳的婀沁族生活了这么多年，还真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灵物比你更好看。”婀斑神情极认真，“我只要把眼睛一移到你脸上，我的眼珠就不会动了。”

她用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虚空对着自己两眼的方向指了指，然后指了指衍析的脸，看得衍析直想发笑。

“连这么奇怪的神情也都是好看的，天啊，幸亏我已经有意中人了，不然我真怕自己会为你生情根。”

婀斑一脸后怕，衍析却笑得诡异。

“小婀斑，你不简单啊。”衍析突然爬起来挠婀斑的腰，“你才多大，都已经知道喜欢别人了！”

猝不及防地，婀斑被迫大笑起来。

她极力防御着衍析的手，头摆得跟拨浪鼓似的，活像一条费力挣扎的小鱼。

玩够了，衍析再次躺回原位。

“凡界的太阳应该快要落山了。”

所以这里的太阳也快落下了。

衍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怅然，婀斑忍不住偷偷瞧了一眼她。

“婀衍，你之前为什么哭？”

“我什么时候哭了？”衍析诧异。

“昨日晌午。”

昨日晌午……衍析记得她这几日一直睡得不知东南西北。

“我当时醒着吗？”

“没有，你当时眼睛紧紧闭着，但是眼角流出了很多很多眼泪，一颗接一颗。”婀斑仔细地回忆着，“对了！”

小孩子总是一惊一乍的。

“你的眼泪流到你右鬓的头发上的时候，有一缕头发好像在发光。”

“真的？”

“真的。”婀斑诚恳点头，“我亲眼看到你的那缕发闪着一种幽蓝色的光。”

“好烦。”衍析突然说。

“怎么了？”婀斑有些局促。

“我一开始深想，我的头就会特别疼，疼得我完全无法忍受。”

“好了好了，不想了……”婀斑心里很是自责，她轻轻拍着衍析的胳膊，终于把她哄得再度睡了过去。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这晚，婀沁族的萤虫灵们躁动了起来。它们化出原形，聚成大片大片萤绿色的光影，几乎要映亮婀沁族所有草地。它们肆无忌惮地笑着，欢飞着，簇拥成群。

婀斑，婀斑——它们低声唤着。

“怎么了。”婀斑同样低声回着。

“跟我们去近空，下一场花瓣雨！”

“跟我们去近空，下一场花瓣雨！”

……

不知其数的萤虫灵们喊声出奇一致，这股声潮聚到一起，立即便将衍析吵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婀斑？”衍析揉着眼坐起，晕晕地活动活动了脖子。

婀斑怃然指了指衍析身后。

“哇——”转过头的一瞬间，衍析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感叹。

“她是圣灵婀衍。”婀斑为众萤虫灵们介绍了衍析。

“圣灵！”“圣灵……”又是一阵声潮。

“停！”婀斑的耳朵实在受不住了，经她一声吼，周遭很快安静了下来。

“你们之前说了什么？”衍析好奇地望着眼前这群美丽的精灵们。

“我们请求婀斑同我们一起去近空。”

“可以带上我吗？”衍析期待地看向婀斑。

婀斑看了看她，再看了看同样期待着的萤虫灵们，点了点头。

“你们托着我和圣灵上去。”

婀斑想让衍析感受感受什么叫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