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十余人一哄而上,韩励打开锦囊取出一张纸条,如果方才所见那封信上的字是潦草霸气,那么这上面的字便是薄凉入骨,虽锋芒内敛,然则杀机无限。
“秏其心力,延时,而后等。”吴四猛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大叫道,“娘的!这法子是何意?!文邹邹的俺看也看不懂!”
语毕,见大家使劲朝自己使眼神,再看大将军更是斜着眼警告的看着自己,吴四这才想起还有人站在现场,不由尴尬的哈哈笑了两声,缓解气氛。
“莫非是让我们消耗敌军体力,霍乱敌军军心,然后想办法拖延时间等待时机?”韩励帐下一谋士出声说道。
这不废话吗?字面意思谁看不懂?众人嘴角一抽,面面相觑。
另一谋士沉思了一会儿,看向自家将军,“若说是耗其心力,拖延时间,在座诸位自是能想出法子,属下也能够为将军解忧,只是…………”
“且说来听听。”韩励面色稍霁,眉间忧色稍缓。
两谋士相视一笑,齐齐看向一旁淡然而立的俊俏少年,吴四等人见此也满脸好奇的朝少年望去。
顿时间见整个大帐中数十双眼睛饥渴且毫无遮掩看向自己,少年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他们。
“小兄弟,就是不知你家公子最后那个等字是何意?”谋士脸上笑得如同一朵菊花。
“公子只说十日之后敌军不攻自退,是时裴治平援军到,衮城可守。”
少年伸手挠了挠头,侧首避开众人期冀的目光,只看着韩励说道,“其他的我便不知了,既然将军您要商议军情,夜烬就先回去了,公子的药还没煎好。”
帐布飞动,少年辞别后匆忙离去。众人忙转目看向自家将军。
“刚才这个少年说煎药…………”谋士迟疑的看着韩励。
“兰陵漂泊十余年,我遍寻他不着,又怎能和皇城权贵子女相比,想必身体必是病根无数。”
韩励叹息一声,捏着纸条的手微微收紧,“此战之后,定要将他接回来拜访名医,以慰……以慰逸真兄在天之灵……”
众将敛息,静默不语。
长安侯萧逸真啊……那个当年威震八方巩固河山的护国大将军,一个声名远扬,极具传奇色彩的人物……唉……可惜啊…………
当年兰陵萧氏受万人敬仰,嫡系旁支都得到了百姓的尊重,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取决于萧氏先主护国大将军长安侯萧逸真。
使得萧氏在萧逸真死后举族迁徙至皇城镐京仍受其声名庇荫,旁系富足,枝繁叶茂。
然而天下人却不知道,萧逸真嫡子却为全族厌弃,仅留个名在族谱之上,人却不知所踪,浪荡流离于市井之间。
看着那衰败的府门上破旧的牌匾,王蕴之缓缓放下了手中马车的帘帐,在狭小的车间内长吁出一口气。
这听不出喜怒哀乐的叹气声让身旁坐着的萧禹行眼皮一动,心中莫明。
“蕴之兄为何叹气?”
王蕴之看了他一眼,低头整理了一下袍袖,不疾不徐的开口说道,“少时我随父拜访长安侯,曾与长安侯世子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那个孩子还在母亲双臂护佑之下在花园中奔来跑去,活泼至极,眉目间更是继承了父母的所有优点,长相不俗。
后来长安侯逝世,便再没见过。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虽然懵懂,一夕之间父母双亡,被族人抛弃,这样的天壤之别,想来其中滋味已能感受。
“萧衢确实可怜。”
萧禹行眸中没有一点儿情绪,仿佛这不过是一件坊间琐事,“但谷桓子相面从无差错,天命这个东西,向来没有人能够轻易改变。”
闻言,王蕴之掀起眼睑瞥了他一眼。
“大人。”
马车晃动了一下,有人坐到了外面。
“如何?”王蕴之移转眸光,启唇问向外面坐着的人。
“我遣人去打听了,无人见过长安侯世子,但近几年有不知名的人定期会过来修葺打扫府院,只是不知道来人是不是长安侯世子。我又去问了问,上次正是一年前的这几日,我们要不要在这周边留人仔细观察?”
“暂且寻个地方住下。”
“是,大人。”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打湿了人的袍角。
看了眼被溅上雨水的袍袖,萧禹行盯着外面的眼睛上方,眉头纠结,显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我们在这儿整整等了三天三夜,没有见到一个人影,莫非还要继续这样和一个不知行踪的人耗着?”
“往年人都是这几日过来,时间不定,或许今日人就来了也说不一定。”一同静立在窗边的少年见他走来走去,扭头看了眼自家正在品茶的大人,不由得出言打断了他的动作,“萧大公子莫要着急。”
“呼…………”萧禹行甩了甩衣袖上的水渍,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见对面的人一点儿也不着急的在喝茶,眉间折痕很深,嘴角动了动,碍于对方身份,终是没有说什么。
雨势愈来愈大,天色渐晚。
一瞬不瞬的盯着窗外的少年双眉一抖,目光骤然凝结到一处,低喝一声。
“来了!”
声音刚落,萧禹行身形一动,立刻闪至窗边。
一把油纸伞遮住了来人的身形,只能看到半身深色的粗布麻衣,看不出性别年龄。
“流火。”王蕴之站起身来唤了一声少年的名字。
少年闻声,足尖一点,跃出窗外。
眼见少年一声不吭的就跳了出去,萧禹行眼底诧异一闪而过,抬手按住了耳边被他动作间带起的风吹起的鬓发,转身看向王蕴之。
“禹行可要与我同去?”王蕴之看着他,笑意吟吟的开口问道。
“那是自然。”说完,萧禹行朝他走过去。
刚从衮城马不停蹄赶过来的夜烬才走到门前,从怀里掏出钥匙,还没来得及下锁开门便被人拦在了外面。
他把伞往上抬了抬,看向来人,不解的询问,“不知道小哥为何拦我?”
“我家大人想要拜访一下这府门的主人,请问小兄弟,你家主人现在何处?”
夜烬双眼一眯,上下打量了这人一番,“能否告知小哥是谁?从何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