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把命契的印记盖起来了么？”苏小清也用双手环抱住膝盖，缩到胡苒身边。

“你没有印记不也被抓？”胡苒叹出一口气，“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肯放过一个吧。”

“诶？”

“对了，”胡苒像突然想起什么，“大殿下呢？他不保护你？”

苏小清一愣，然后慢慢不爽。她不屑地轻哼，“我为啥要他保护？”

“……”胡苒撇撇嘴。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切！”苏小清烦躁地轻吼一声，委屈巴巴地瞅着胡苒。牢车里死寂的空气也很成功地被她打破了，大家都抬头望向苏小清的方向。

一秒。两秒。苏小清囧囧地摸摸鼻头，跟望她的人一一对视，送出官方笑容，只觉得尴尬。

突然，人群里蜷缩着的一个小孩子很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

是个小女孩，缩在两个中年人中间显得格外娇小可怜。她的头发胡乱地散开，穿得朴素近乎褴褛，露在短袖外的手臂像掰断的筷子，她袒露的皮肤上到处都是瘀痕，像盛开的花。此时此刻，她稚气的小脸上是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她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苏小清，瞪圆的眸子里似乎写满了仇恨。

仇恨？苏小清心头一颤，她友善的笑容僵在嘴角，总觉得这个女孩子莫名地熟悉。

“你认识？”胡苒问。

“不知道，我去问问吧。”苏小清起身，小心翼翼地绕过围坐的人，蹲到小女孩对面。

小女孩刷的移开脸，满是嫌弃的味道。

苏小清讪笑几声，开口：“你认识我吗？”

小女孩转过头，那双大眼里盛满了不应该属于这个年纪的狠厉和沉重。

空气寂静了几秒钟。苏小清无奈地挠挠头，视线触及到她的皮肤，于是先转移话题：“身上的伤口，不疼吗？”

“不需要你关心。”很快就得到了冰凉的回答。

“啊。好的。”苏小清有点儿手足无措。

“但你这么小就成命契了吗？”不知放弃是何物的某个人。

小女孩却出乎意料地猛地一抖。她冷笑，“都是因为你。”

“如果不是你，哥哥也不会死。”

“你怎么不去死呢？姐姐？”

等等。这个笑容。苏小清只感觉心脏咚地下坠，看不见底，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身影，像车窗上的雾气被人用餐巾纸一点一点擦干净了似的。

“你给了钱就走，以为对我们多好？”

“为了你的钱，那些人把我哥打死了！”小女孩努力咬紧下唇，瞪圆的眼睛里渗出泪水，那里的恨意不断滋生。她小小的身躯在环抱的双臂里不停颤抖。

漆黑的夜里，几个枯瘦的成人砸碎了一间小砖房的窗户，撞破了弱不禁风的木门，闯进房间里。小男孩被他们从床拖到地板上，他破碎的喉咙只能不停地发出残破的嘶吼，男人们对他拳打脚踢，揪住他粘成一团的头发将他的头扣向地面发出沉重地声响。

咚。

咚。

房间的角落里，小女孩缩在黑暗里瑟瑟发抖，她用手捂住嘴，指甲抠进皮肤，眼泪渗进嘴里，她的喉咙发紧，连哭喊都做不到。小男孩不动了。

男人满足地开始搜寻装钱的布袋，直到有人对着房间的角落吹出清脆的口哨“这儿还有一个——”

恐惧铺天盖地而来，小女孩无法动弹。为首的男人一步一步地靠近，骚臭的味道窜入她的鼻腔，眼前露出笑容的人仿若野兽。

“呜——”突然，一只小手猛地抓住了男人的裤脚。小男孩爬到他的脚边，用尽力气抱住男人的小腿。

“靠！还没死？”男人狠狠地踢腿，其他人也冲上来继续施行暴力。他们踹红了眼，不停发科科的笑声。小男孩抱住不撒手，他的视线一直坚定地望着某个方向。

小女孩知道，他让她逃。趁着空隙，她冲出房间，身后男人的咒骂让她没有回头的勇气，她疯狂地逃，一边跑一边哭，泪水迷蒙了视野，被石头绊了腿磕破膝盖爬起来就继续跑。

直到她倒在青国不知名的地方。

那是某个商人的府邸。

那是地狱。

“姐姐，你怎么不去死？”她擦干眼泪，露出一抹笑容。

苏小清怔在原地，她的心脏像被人捏紧了，渗出鲜血。很疼很痛。

她记得这个小女孩。被哥哥保护得很好的温室花朵。

“吉吉玛……”她讷讷地喃喃，“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