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眼前又出现一层迷雾,穿过去之后,却发现好像回到了人间,他四周看了看,自己此刻身处的地方,应该是古代的一处城镇,看周围人的打扮,具体什么朝代陈默也不知道。
左右看了看,陈默就找到了月卢。此刻他已经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腰间扎着一条红布腰带,手里攥着一把红线,那红线的根部,从长袍的胸口位置穿了出来。
陈默走了上去,想打个招呼,结果手刚伸出去,就从月卢的肩膀穿了过去,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此刻似乎还是在月老的回忆里。于是陈默收回了打招呼的念头,大模大样的跟在了月卢后面。
陈默跟了一会,也没看出来月卢要干什么,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是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偶尔会停下来观望一下路过的行人。
跟着走了半条街,才见月卢停了下来,看他停的位置,头顶是一扇半开的窗口,从下面望去,隐约能看见窗口处露出半张俏脸,仔细瞧去,却是位女子在梳妆打扮。月卢停的位置,有一位书生模样的男人刚从此处路过,这时那女子拿根插杆就要把窗户关掉,结果一失手,那插杆掉了下来,正砸在那书生头顶。
而月卢此时,从手里拉出一根红线,随手一抛,那红线在空中抖了抖,接着那一头飞到了书上的左脚上系上了,等那女子从二楼下来时,那红线的另一头正系在她左脚上。
可是陈默眼见此景,却有些纳闷,怎么感觉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接着他一拍大腿,潘金莲不就是这么掉个棍棍把西门庆砸进家里来了?
等那女人下来对那书生道了个万福,又带着歉意说了几句,那书生也连连摆手示意没事,二人一番眉来眼去,眼瞅着一门姻缘,就在自己眼前这么成了。
陈默在旁边听完书生自报家门才长舒一口气,刚想骂月老没长眼睛乱牵线呢,才发现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红线拴完,月卢就继续往前走,陈默就继续在后面跟随。这一路上停停顿顿了几十次,到天黑的时候,月卢手里的红线就已经用完了。陈默在后面看的也是稀奇,他也不明白月卢牵线的根据是什么,眼见着书生配了俏姑娘,村姑连上了小贩,县太爷的大公子拴住了李员外家的大小姐,居然还有王掌柜的二女儿和小厮定了终身。
有巧遇姻缘,有媒妁之合,有经年相守,还有月下私奔。这一路上见的缘分,有命中注定,也有阴错阳差。看的陈默也是感慨良多,他此时也是一肚子疑惑,但无人可以询问,只能一直跟着月卢,等这黄粱结束之后再问问月老。
走到城外时,月卢就在月下站定了。他闭着双目,仰头间两手掐着玄奥的印决,片刻后,从四面八方飘来万千分身和自己融为一体。陈默猜测,这应该是月卢的万千化身,便于同时行走各地给凡人牵线。
陈默正暗自瞎琢磨着,月卢突然解开了自己身上的长袍,陈默一瞬间被震撼的瞪大了双眼!
掀开长袍后的心口处,是一团正不断生长的红线,那秘密麻麻的一团刚长出来时,看起来就像是鱼市里的红虫一样恶心,月卢一伸手抓住了红线漏出来的这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往外拉扯,那团红线被拉出来还滴着鲜血,顺着月卢的胸口,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上。
这从自己**里向外拉扯的痛楚,疼的他半蹲在地上,面色涨的通红,额头和脖颈处的青筋根根暴起,但即便如此的痛苦,月卢还是全身颤抖着使劲了力气,把那团红线拉了出来。等那拉扯出来的长度和白日里陈默见过的长度一样时,月卢才停下了动作,一下就瘫倒在了地上,他仰着头望着天空,长长的舒了口气。
那团沾染着月卢心血的红线就散乱在他身体四周,在苍白的月光下随着风轻轻的飘舞着几根又落下,看上去有些说不出的凄凉。
陈默这是,才刚明白过来巨灵神说过的话“以血续缘”。
原来这惩罚,就是要用月卢的心血化为红线来为世人牵线。
他又突然想到,孟婆的惩罚是“以泪断缘”,那孟婆汤,一定就是孟婆的泪水无疑,而且这流出泪水的过程,想必会如同月卢的心血一般痛楚无比。
而这样的痛楚,这二人要承受五百年。
吵架五分钟,就可能让一对情侣分手。
分开五天,就可能另寻新欢。
五个月就能轻松自如。
五年都算天长地久。
五百年,猴子都出山了。
陈默想到如今的月老和孟婆,一时之间震撼的无以复加,这二人之间为了在一起,到底承受了多少苦楚。他再看看躺在地上的月卢时,突然发现他的发梢,多了几缕白发。
神仙与天地同寿,陈默见过没受罚之前的二人,月卢英俊潇洒,孟岚美貌绝伦,按常理说,不该是陈默如今见到的那副苍老模样。可是如今,他明白了,是这五百年的心血付出,让二人变得无比苍老。
月卢只是躺在地上休息了片刻,默默的说了声“小岚,等我。”接着就起身,将红线分开,一挥手,那万千分身带着缕缕红线从他身上呼啸而出射向了天际。而月卢系好了长袍,持着红线,继续前行。
陈默正待跟上去,突然那熟悉的迷雾又出现了,自己“哄”一下穿过了迷雾,又来到了之前的平台上。
那平台上,巨灵神在正中间倒背着双手站定,他面前突然升起两团白雾,片刻后,就化作了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陈默一看,正是自己见过的月老和孟婆二人。
见他俩出现,巨灵神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奉玉帝旨意,五百年以过,你二人可知罪?”
月老和孟婆,根本没有搭理巨灵神,二人只是互相对视着,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五百年未见,再见时,两人都是垂垂老矣。
承受了五百年的痛楚却没有联系,两人其实内心都忐忑无比。
片刻后,还是月老打破了静寂,他颤巍巍的伸出手,轻轻的抚过孟婆的面颊,颤抖着说道
“小岚,你连皱纹都长成了我喜欢的样子。”
孟婆泪流满面,五百年的泪,只有今天是为了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