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
由于兰陵萧家在世家中名声一贯很好,所以前来祝贺的世家络绎不绝。
但谢家本就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即便出了一个像样的子弟,根基薄就是根基薄,宅邸实在是小的很。
这就导致来的稍迟一点的客人,根本就没有地方坐。
谢育的确是根据请柬做好了充足的预备的,但是他没有料到,有的大族,一来就是一堆。
本来只做了两人的预算,来的可能是十人,毕竟这些大族本就人员众多,为了表示对萧家的友好,自然是能来的嫡系子弟都来了个全,更不必提那些随身服侍的仆人们了。
结果,最后就导致了一个非常难堪的局面,本应该坐在夫家的客人们,竟有许多都跑到了新妇家里。
反正他们本也就不是看在谢育的面子上才来祝贺这一次婚事,只要萧家知道自己这个家族尽了心,那就可以了。
再者说,这也不是自己的错处,谁叫谢家地盘儿太小呢?
于是那些因为后来而没有地方坐的世家们,纷纷都前往萧国公府庆贺去了。
而萧国公府不愧是底蕴深厚,即便是在今天这样紧急的情况下,在短短的时间里,还是置办出了非常得体的酒席。
前头来的,尤其是那些比较小的世家,可算是十分悔恨,早知如此便该迟些来,这样便能去萧家露个脸了。
于是第二日,谢家便变成了整个建康城的笑话。这是第二日的事情,此时便也不提。
东海的徐家便是迟到世家中的一员。
除了徐霁与徐雰,这次随他们一同来的,还有他们的四叔徐宴。
徐宴同萧国公倒是老相识,毕竟萧国公与他的长兄,那位战死沙场的徐国公世子徐宪,曾是最好的朋友,也曾是一同上阵杀敌的兄弟。
他自己,也与萧家渊源颇深。
客人们都走的差不多了之后,徐宴带着徐霁与徐雰单独来见了萧国公。
“三郎,这是阿兄的两个孩子,这是阿霁,这是阿雰。”
徐霁与徐雰便上前行了礼,被萧国公赶忙扶起:“好孩子,都长得这么大了。”
“可不是,一晃,这都十几年过去了。”
“四郎,当年若不是你执意要带两个孩子回东海,也不常来走动,我怎会到现在才见到两个孩子?我怎会这许多年来只能在信里看着两个孩子长大?”
“诶,萧颂,你这人,倒怪起我来了,我们家什么个情况你不晓得?”虽然许久没见,但是徐宴与萧国公还是像十几年前一样熟悉,也没什么尊卑的顾及。
“得,那你来建康城也不是一两日了吧,怎的今日才带两个孩子来?”
“你这人嘴可真厉害,真不知公主嫂子怎么能忍受你。”
萧国公简直懒得搭理他,只对徐霁徐雰道:“阿霁与我儿映淮岁数相仿,阿雰当同我家那小皮猴子小九儿岁数差不多,我这便把他们叫来。你们哪,也别住在外头了,住到世叔这里来,方便得多!”
“这可太麻烦你了,三郎。”徐宴忙道。
“你可闭嘴吧,我又没叫你来。”萧国公一句话便顶了回去。
不多时,萧映淮兄妹俩到了。
萧国公先是问了妻子的情况,得到了“阿娘心里不爽利,早早睡下了”的回答,他叹了口气:“四郎,兰若今日心里头难过,不能来招待你,你可多多包涵。”
“你我是什么关系,还在乎这些虚礼么?今日这婚事,别说是嫂子这做母亲的心里不爽利,就是我看了也生气。那人分明就是要作践你们!日后若是有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萧国公拱拱手,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而后,才要介绍自己儿女的时候,发现小女儿早已与徐雰喜的拉起了手。
“那日一别,十二娘你怎么都没有来找我呀!”
“我也想呀,但是想了想,这段日子你必然事务繁多,我怎么好来打扰嘛。”
“不打扰,不打扰的,如今我阿姐……”想到自己阿姐今日已然出嫁,萧昀漱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萧国公看到小女儿心情有点低落,便摸了摸她的头:“小九儿,六娘不会有事的。有阿爹阿娘在呢。”
萧昀漱点点头,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过。
为了转移女儿的注意力,萧国公道:“小九儿是如何同阿雰认识的?”
“就是之前在马场上,我同十二娘打过一次马球,十二娘的马球打的可好了!”
徐雰腼腆的笑了笑:“那日若不是九娘相助,我,我怕是会坠了面儿的。我还要多谢九娘呢。”
徐霁听了,皱了皱眉头,他只瞧见那日妹妹似乎十分开怀,但并不知道那日她差点受了委屈:“怎么回事?”
这时,萧昀漱才注意到徐雰后头还站着个男子,她一愣,这,这不是那日救了自己的那个郎君么!
“阿兄,没什么,只是十三娘耍了小性儿罢了。”面对哥哥,徐雰依旧是有些不敢敞开心扉。
“什么耍小性儿呀,她分明就是要给你难堪!我小舅舅都说了,这种糟心孩子就得好好教育。”萧昀漱可从来不是个能忍的人,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需要忍的场面。
再者说,这个郎君,他居然是十二娘的兄长,他既然救了自己,那自己也必定要来个投桃报李,让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受了什么样的委屈。
徐霁的眉头皱的更紧,妹妹在外头被人给了难堪,自己竟半分不知,是自己的不对。
徐雰拉了拉兄长的袖子:“阿兄,不必担心,九娘子那日是给我解了围的。”
徐宴这个时候便出来打圆场:“阿霁,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九妹妹不是都已经解决了么?正好,你们来认识一下!”
他对着萧映淮道:“这便是二郎吧,早听你阿爹说你年少有为,这是阿霁,你们岁数相仿,想必也能谈得来,日后要劳烦你多带带阿霁。”
萧映淮施了礼:“不敢当,不敢当,日后还要请六郎多多指教。”
徐霁也回了礼,客气了一番。
“这样感情好,小九儿与阿雰早早地便相识,还如此谈得来。日后啊,阿雰可多同我们家这皮猴儿一道,务必将她带的像你这般温婉。”萧国公笑着道。
“阿爹!”萧昀漱有些羞恼,气的跺了跺脚。往日里她是皮了那么一点,但今日这个场面,那个郎君还在呢,阿爹怎么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嘛。
这个时候的萧昀漱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有意的想要在徐霁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了。
“哈哈,阿爹如今不说,人家阿雰日后也会瞧出来的!以后阿雰同他哥哥可都要住进来的!”
萧昀漱听了,心中十分欢喜:“那阿雰便到我的毓秀院来住,我有可多的话本子要给她看啦!”
萧国公与徐宴笑了笑,果真还是小孩子心性呀。
将四个孩子各自打发回院子,萧国公与徐宴便坐在中庭里,饮起了酒。
“明日,你可记着把行李都送过来,不然我非同你急!”萧国公道。
“我省的我省的,你都啰啰嗦嗦多少遍了。”徐宴抱怨道。只有在这个时候,徐宴才能显现出一点年少时候的影子。
这些年,为了与二房抗衡,为了让阿霁能成才,能继承徐家的那个位置,徐宴装成威严肃穆的样子,已经装的太久了。
“日子过的真快啊,谁能想到,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萧国公饮了一口酒。
“是啊,你们家六娘都出嫁了。我从前见她,还不过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也不知她现在长成个什么模样。”
萧国公心头一哽。
他这一日都在安慰妻子,安慰小女儿,装作很坚强的样子,其实心里比妻子女儿的痛苦并不少半分。
只是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若是自己都撑不住,今日萧家怕是要被人瞧了笑话。
况且,女儿今日出嫁的模样,让萧国公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妹妹萧颐。
她是嫁进宫里的,没有所谓的十里红妆,所有的一切都要按照宫里的规制来。
宫里不需要绣团扇,那柄她绣了很久的团扇,最终也没能用上。
“我们小六儿”,萧国公闭了闭眼,“生的,很有些像四娘。”
徐宴僵住了,酒杯从手里脱落,“啪”地一声便砸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