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防备的夏知非动作一顿,小勺子差点掉到地上。
不过还是抓住了,甚至还淡定地把上面的一小口冰激凌送入嘴里。
听到声音的时候,大脑下意识发出的指令是走人,夏知非最后还是强迫自己压下了这个想法。
世界统共这么点儿大,亲情中不可切断的最深羁绊,无非是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
再不愿意,也无法否认。
做错的人不是她,该逃避的人更不是她。
想到这里,僵直的背脊慢慢放松下来。
夏知非看起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继续吃她的冰激凌。
明处和暗处的两个男人都无声地笑了。
前者是欣喜——他的宝贝女儿终于不再甩手就走,半分余地都不留。
而后者是欣慰——他的小姑娘比他想象的更加勇敢坚强,没有选择逃避。
夏季宗走到夏知非身边,柔声问:“非非,爸爸能坐么?”
夏知非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这里又不是她的地盘,爱坐不坐。
只是在夏季宗坐下的时候,夏知非把坐下来就没挪过的尊臀挪到了另一边,拉出一条跨不过去的鸿沟。
夏季宗叹气,无奈:“非非,你真的永远都不理爸爸了吗?”
夏知非咬着小勺子,坦诚地说:“差不多吧。”
永远有多远,没人知道,这个词的含义太模糊。
夏季宗心酸,讨好地说:“怎么才能让你原谅爸爸呢?只要你说,爸爸一定会做到。”
那一瞬间,夏知非几乎想尖酸刻薄地说:好啊,你有本事让时间倒退,别沾惹李秋,生出俩私生子,别让我妈妈伤心,别让她因你而死!
终究没有让这样的话冲出口。
何必呢,到底不肯放过他,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你需要的不是我的原谅。”夏知非低头看着冰激凌,刚刚明明甜腻的令人发指,这会儿变得无比绵苦。
“哦,不好意思,时间太长,我都快忘了,你想要的原谅,她永远给不了你了。”
唇角的苦涩蔓延开来,哪哪儿都泛苦。
人可真脆弱,连这点不在乎都做不到。
夏知非像一只刺猬,只要夏季宗靠近一点点,本能反应就会竖起所有的尖刺,把最柔软的自己裹在里面。
夏季宗红了眼眶,他抹了把脸,深深的无力感让他弯下腰,背上仿佛驮了一座沉重的山峰。
好不容易见到女儿一回,夏季宗不想让爷俩纠结在过去的事里。
他转移话题,故作轻松地说:“回家看看吧,你的房间我一直让人给你收拾着。”
“可我没有家了啊。”夏知非的声音很平淡,说出这句话,连她自己都是震惊的。
这句像尖刀一样锋利的话,已经不能刺疼自己。
或者说,刺的再疼,哪怕千疮百孔,她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一笑置之,把所有的脆弱留给自己。
但是,夏知非很清楚,这句话会直直戳进曾经把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男人的心窝。
“非非,不这样好不好?”夏季宗想抱抱女儿,手伸到半空又停下来。“是爸爸错了,爸爸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