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苻泽与南悠然相见后,见苻音离不肯离去,就放心的拜托南悠然多照顾一段时日,表示时候到了,他会派人来接这个孩子,而且还邀请她到京城各处去玩。
苻音离听到之后自然是乐意的,他人小鬼大,变着法的让南悠然同意。
父子二人只给对方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的意图,默契非常。
南悠然再单纯也知道二皇子此人不是简单的人物,二皇子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但南悠然并不畏惧这些,她很是喜欢苻音离这个孩子,同时想到萧瑾入朝之后要同这位二殿下常打交道,出于帮助萧瑾考察此人的一点私心,顺势同意了。
随后二殿下苻泽就陪伴南悠然和苻音离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随意的逛了逛,直至傍晚才回到萧瑾的小宅子。
南悠然心中有许多疑惑,想去找萧瑾商量商量,回到宅子之后,问过家里仆人,发现萧瑾竟没在家,她感到有些奇怪,但是萧瑾临走前吩咐管事告知过她会有事出去一趟,萧瑾一向贵人事忙,因此南悠然就安心带着苻音离安静睡了。
临睡前,南悠然想了想白天那位二殿下,那是一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君子,说话也是很温和有趣,让她有一种很熟悉,很亲切的感觉,就像认识了多年的旧友。在她看来,一点也没有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的架子。
那种温润如玉的感觉和萧瑾完全不同,萧瑾的那种温和无害是她融入帝都官场的一种伪装,她本人却是个无欲无求,有些冷情的,再是温和也透露出一股疏离,但是二殿下的温和就是世家子弟深入骨髓的良好教养,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以后有机会再问问萧瑾吧,她心想,不过要是被萧瑾知道她现在心里想什么,肯定要取笑她半夜在想男人了。
南悠然强迫自己快速忘记这些,她一向心宽,无什么忧愁,不久后陷入了沉睡。
是夜,二皇子府。
萧瑾此时位于二皇子府常用于会见客卿的一个小厅当中,若是南悠然此时在场,她一定会十分惊讶,白天那个一脸温文尔雅的人到了夜晚怎么会性格相差这么多,仿佛换了一个人。
苻泽一言不发的盯着萧瑾,目光深不可测,嘴角微微翘起,带着笑意,与白天面对南悠然的亲切温和截然不同,这笑容透着冷淡疏离,似乎只是个面具,无人能从他的表情中窥探他的想法。
毫无笑容时那张俊秀温和的脸加上压抑沉郁的眼神,给人一种无情且压迫的感觉。
这才是南悠然所听说的,位高权重之人应有的样子。
萧瑾微微垂下眼睫,转瞬之间整理好自己的思绪,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带着些微微讨好的笑意道:“不知二殿下召见小生是为何事?”
每位皇子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情报源用以探测朝中的动向,以及处理一些不那么适合放在明面上的脏事。
尤其是朝中地位直逼太子的二殿下,其情报组织的灵通更是远超常人。从苻音离到萧瑾宅子后不久,就有暗卫连夜行动探听整理好了萧瑾府上她的生平简介,连她的家世都扒了个干干净净,并在附近在暗中观察,行动严密而十分隐秘。
这些萧瑾早就有所准备,和璧山中奇人能士多如牛毛,二皇子这些人手,不过是萧瑾所拥有的的一个小网罢了。就算查了,也只能查到她想让别人看到的东西,不会有人知道她真实的身份。因此她一派平静淡然,维持着彬彬有礼的一般读书人姿态。
苻泽终于开口了:“萧小先生客气了。今日请先生过府一叙,是因为府中人才凋零,若先生肯屈就,小王愿以千金相待。”
若是寻常人,被朝中如日中天的二殿下邀请为客卿,必定早已兴奋不已,二殿下背后有大望第一世家梁家撑腰,母亲是当朝皇后,若是跟着这位二皇子殿下,挣个从龙之功,必定前途无量。
但是萧瑾此番来帝都的目的并不仅仅是做一个权贵的客卿,她所思所想,也并非荣华富贵。
萧瑾谦虚道:“在下才疏学浅,愧不敢当。”这就是婉拒了。
苻泽自然听了出来,但凡有些真本事的人物,哪有那么容易屈就呢,他也不好强求。
几番推脱之后,他终于忍不住打听了南悠然的事。
这种沉不住气的样子放在如今的他身上可谓极为罕见。京城官场之中人人皆知,二皇子心计深沉,城府极深,是个很难看透的人。
萧瑾对于这个意料之中的问题毫不意外,自然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与南悠然相识的经过:
“我前些年时随师父去游历,至苗疆时正碰上当地的苗疆圣教的骚乱,我和师父本不欲多留,却在准备离开的路上碰到了南悠然。
她当时重伤昏迷,醒来后呆呆的不说话,过了一天一夜才肯开口,向我们道谢后并简单说明了情况。
我们才知道她原是苗疆圣女,因为族中有人反叛,她未能抵御成功,心腹领她逃离时被暗算,她才会重伤至此。
后来她为了报恩,说是要为奴为婢,跟随我和师父离开。
我师父说,她在此处心中牵挂颇多,婉拒了。
谁知道她第二天给自己下了忘忧蛊,以殿下之博学,必然知晓一二,就是那种能让人忘记心中最为痛苦的记忆的一种蛊。
我师父心疼她年纪轻轻一身伤痛,就为她改名,带她回山了。”
有些细节萧瑾自然是没告诉他的。路上偶遇身份不明的重伤女子,自然是查探清楚她的身份方能判断是否可以营救。
萧瑾小心探查之后,很快发现了她的身份,对于前因后果有所猜测,在当地蹲守了一阵之后,更是验证了她的猜测,有些心疼这个年岁不大的小姐姐。同师父商议过后,她巧设阵法,隐藏了他们的踪迹。
幸好萧瑾的师父也是一位医科圣手,为南悠然治疗时发现她才生育不久,再看她心神俱裂的表情,自然是动了恻隐之心的,外加南悠然下了狠心给自己下了忘忧蛊,于是萧瑾趁机向师父求情,带她远离了是非之地。
至于关于南悠然与二皇子的前尘往事,萧瑾趁着师父为南悠然疗伤时就查探到了不少。所以,她很清楚南悠然对于这位二皇子的意义。后来在彻查父母被害的真相时察觉到了苻泽与那些罪魁祸首的关系。所以,她才会用南悠然作饵,引苻泽入局。
听完萧瑾的话,苻泽喃喃道:“难怪我那时怎么也找不到她。萧宗师门下之能,我自然是领教过的,后来遍寻不到也是情理之中。”
随后他神情犹豫,开口道:“南姑娘她与我渊源颇深,我有意照顾她。不知先生是否……”
苻泽一开口,萧瑾就明白他话中之意,在他没说完之前就打断到:“小生自然是知晓殿下的心意的。”
细查这位二殿下近几年在政事上的作为,本以为是个果敢坚毅之人,萧瑾原以为他遇到南悠然再怎么情绪激动,考虑到局势也会冷静一些。
只能说,情之一字,果然误人。
她顿了顿,语气加重了些:“但是殿下,南悠然她生性纯良,毫无城府,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女。在这京城之中,殿下日理万机,真能照顾好她吗?再者,她既给自己下了忘忧蛊,有些前尘忘事自然是不愿记起的,殿下若是有心,还是与她保持距离的好......”
萧瑾顾虑周全,说话毫无破绽。苻泽被她一番话敲打清醒了。
送别萧瑾后,苻泽静倚桌前,陷入沉思许久。
他没想到竟然真的能再遇到她,那时的情况太复杂,他来不及将她带走,就在意识迷糊的情况之下被属下带走了,不过就算自己还有能力将她带走,她也是不愿的吧。
毕竟在她心中,是他背叛了她所有的族人,也是他欺骗了她,害她无家可归。
她原本是多么单纯无邪,热情开朗的姑娘,遭到挚爱之人的背叛对她来说必定痛苦无比,以至于她竟然狠心下了忘忧蛊,忘记了与自己有关的一切。
这几年他为了查她的行踪将南疆蛊术查了个遍,自然清楚忘忧蛊,服下后承受万蛊钻心之痛,可使人忘却所有痛苦的回忆,此法太过毒辣,因此会对身体造成慢性伤害,削减寿命。
苻泽不愿舍弃与她的一段姻缘,可又不愿她痛苦。
如今母亲那边逼得太紧,自己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去抗衡,这位萧小先生是个可靠的,护了她那么多年,那日见她也是毫无忧愁的样子。
自己还是不要打扰,就只是当个陌生人陪伴着她好了。
痛苦挣扎下,苻泽那张形容俊秀的脸上有着无法掩饰有些悲伤……
脱离了这些儿女情长的想法,他又想到了一些问题。
刚才自己对于前尘往事所说不多,这位萧小先生却一副洞察一切的样子,苻泽暗想,这位小先生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恐怕她来京城的目的没那么简单。
于是嘱咐下去,以后继续密切观察这位萧小先生。
苻泽自然之道自己在一众仕子眼中前途光明,他为了避免麻烦,很少邀请什么人。这位萧小先生毫不犹豫地就拒了。
无心名利之人,要么品行高洁,超脱物外,要么心思更深,另有所图。前者世间罕见,后者熙熙攘攘。
这位萧小先生做事,自有一番见地,他有些察觉到这是一个局,若是南悠然在其中,他心甘亲愿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