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琛看着落地窗里的自己，白色的宽松卫衣包裹着偏瘦的身体，一头亚麻色的长发顺着肩膀滑落下来，看起来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不知道是天生的白皙还是如唐茗所说的一样是装出来的病态。想起唐茗，那些她不愿意回忆起来的噩梦就像洪水一样不受控制的向她涌来。

砰——

一声剧烈的碰撞声在林落琛的脑袋里炸响。

漫天的疼痛感和黑暗向她袭来，江水好像已经钻满了五脏六腑，她已经不能呼吸，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一双大手拖着她离开这种令人窒息的黑暗。

头开始剧烈的疼痛，愧疚感像蚂蚁一样慢慢爬满她的心脏，腐蚀着她。如果没有所谓的生日宴会，如果没有.....也许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好巧啊，林落琛同学。”一句简简单单的问候如溺水的人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将在记忆的洪流中挣扎的林落琛带回了现实世界。

整理了一下刚才的情绪，林落琛强忍住心中的悲伤，脸上重新带上微笑的表情，猛地回头，看见白瑜对着她笑得晴朗。

“那我现在是叫你老师呢？还是林落琛”白瑜看着林落琛假装认真的说道。

“你还是叫我林落琛吧，老师的话听起来有点怪。”

还没等林落琛开口，白瑜便迫不及待地说：“我要去海边拍照片，你呢？”

林落琛看了一眼白瑜手里的单反，黑色的机身，像她喜欢的黑色艺术风格，难道他喜欢摄影，这还真是和他很像呢。

“你喜欢摄影？”林落琛答非所问。

白瑜有些错愕，阳光下的林落琛脸上的血管近乎透明，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好像装满了整个泸沽湖，看着歪着头的林落琛，他怔怔地开口“嗯，这是我唯一的爱好，你也喜欢摄影吗？”白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说出一些无关问题的话，就像所有的河流都汇聚于大海一样毫无理由。

“不喜欢。”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再见”少女的一声毫无感情的告别将自己嘴边的“那你喜欢什么”硬生生的逼了下去，咽下肚的话语像一口没有吐出来的二氧化碳憋在胸口，钝钝的。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有故事的人，就像氧气本就应该存在于漂浮的空气里，富士山顶的积雪旁边环绕的云朵那样自然。林落琛骑车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转角处，心口闷闷的，白瑜转身走向了长街深处。

潮湿的巷子里一股铺面而来的霉味让林落琛皱了皱眉，两旁堆积起来的各式各样的垃圾桶散发着灰黑色的气息，围绕在巷子里来来往往的行人身边。每个城市都会有一些伤疤，不见天日，隐藏在灯红酒绿之后，已经麻木的人群来来往往却视而不见，他们害怕被揭露，害怕被曝光。

“幺姑儿，你又来看离然了撒，我跟你讲哦，他这两天可乖了。”院子前面的李奶奶拉着林落琛的手高兴的说道。

“奶奶，多亏了您照顾离然，这是给你买的好吃的和衣服，还有这一包是给离然的，我先进去看一下离然。”林落琛将东西放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手挽着李奶奶的胳膊，缓缓地走进了一个栽着樱花树的院子里。

一个少年手里拿着一个吃了一半的棒棒糖，看见从院子里进来的林落琛，立马放下了手里的玩具，飞快地向她跑来“姐姐，这是小然给你留的糖果，你快吃。”少年用孩子气的眼睛盯着林落琛，眼中充满了欢喜。

林落琛看着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逐渐生长的骨架撑起了单薄的衣衫，16岁的躯体里装着4岁的灵魂，这个年纪的少年本应该和她一样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度过自己的青春，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互相写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和那些最好的朋友在篮球场里挥洒汗水。少年递过来的糖刺痛了林落琛的眼睛，这种痛一直蔓延进心脏，逐渐长出有毒的花藤，让心脏尖锐的痛起来。

大人啊，都是趋利性动物，那些对自己有害的事物，他们恨不得抛地远远的。

“妈妈，我们为什么不把离然接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啊。”

“落落，听话，你听妈妈说，离然和我们住在一起会被别人说闲话的，更何况你爸爸的特殊身份不能连累离然。”

貌似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话在林落琛这里变得似懂非懂，她郑重的点了点头，不明白为什么作为警察的爸爸却不能让同学们知道。她只是知道当沈叔叔端着爸爸的骨灰盒进来的时候，妈妈哭的很厉害，沈叔叔也哭得很厉害，她就知道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

“姐姐，你怎么不吃啊。”沈离然拉着她的胳膊左右摇动。她将糖果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沈离然便笑得像盛开的山茶花。

南岛的秋天有时不像书本里的那样凉爽，煦暖的微风吹起院子里的落叶，林落琛的长发被风吹得乱飞，有几缕飘到了沈离然的脖子上，他便笑着说好痒啊。当院子里的阴影逐渐增多时，巷子外面的世界变得灯红酒绿，昏黄的巷子里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在四处飘荡。沈离然熟睡在林落琛的腿上，她便轻轻的为他盖好被子，蹑手蹑脚的走出了他的房间。

“幺姑儿，你要走了撒，骑车慢点哦，要经常回来看看我和离然啊。”李奶奶站在院门口不舍的挥手，夕阳从她的后面喷射出来，看不清表情的脸在夕阳的照射下映出闪着光芒的金边。

林落琛挥手“奶奶，我走了，过几天再来看您。”声音在逼仄的巷子里久久不能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