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村民都说他是疯子,可她却不尽然。
“你、叫什么名字?”骨语低头,问他。
小疯孩眨了一下眼睛,眼里有错愕,显然没反应过来,她居然会问他的名字。
他还以为她会立马嫌恶又害怕的推开他……
他没说话,倒是对面的村民们又说了:
“贵人有所不知,此孩童是女乞丐与他人苟且所生,无名无姓,从小便是个疯子,四处在附近周遭几个村子偷盗作恶……”
村民的话,像是戳到小疯孩的痛点,那双黑亮的眼,闪过一抹杀戮的戾意,却只是一瞬,很快消逝了。
骨语听在耳里,细细思想了一下,突然一句:
“宸字可好?”
什么?
小疯孩抬眸,眼中略有疑惑。
骨语瞧见了,却也不解惑重复,只是淡声:
“以后,我就唤你阿宸。”
小疯孩:“…..”
这是…..何意?
这话惹来了身后跪了一地的护卫另眼相看,心下皆是各异揣测帝尊是何心思……
村民们面面相顾也是不解,这么看着,这位面相不凡的贵人,这是要护这疯孩了?
为什么啊?
他们想不明白,也不想想明白,其中,一个略壮的彪悍妇女上前了半步,嘹亮了嗓音:
“贵人这是何意?这疯孩烧我们村子,又杀害了那么多条人命,按理,连官府衙门都不必走,直接打杀了都是应该!”
这话说得在理,可偏偏骨语是个不遵理的主儿。
她没有跟那些村民多说半个字,一个帅气地翻身上马,朝地上还不足马背高的小疯孩伸了手心——
小疯孩看着伸到眼前来的白净手心,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的好生快。
他生平第一次嫌弃自己脏,怕污了这贵人的干净,惹了她的嫌恶。
可碍于生存,他还是将自己脏得看不出本来肤色的手递了过去。
骨语看着手里那瘦的只剩下的骨头的小手,眉眸微微一凝,抓住一用力,轻而易举地将他整个身子腾空,带到了马背上——
“啪——”
一声马鞭响,只见那马儿调了头,撒开四蹄便往东面而去——
跪在地上的护卫们连忙起身上马,紧跟其后。
那些村民们只能干站在原地,眼看目送着那马儿越跑越远…..
他们是真想不明白,要说那贵人有慈悲善良之心吧,连那小疯孩都愿意伸手搭救。
可偏偏不理他们这些正在水深火热的村民们…..
…..
小疯孩从来没骑过马,这马儿太高了,跑得极快,感觉那风嗖嗖的从耳边刮过,吹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马背上不稳,他生怕掉下去,又不敢去抱身前的贵人,只好死命抓紧了马鞍,保住自己不掉下去……
他撑了不到一个时辰,终究还是忍不住,小手指拽了拽贵人的衣裳。
骨语察觉过来,勒停了马儿。
小疯孩直接滚落下马,也不知摔疼了没有,也顾不上,趴在草丛一边哇哇呕吐了起来……
他能有什么东西可吐,都是些隔夜的泔水,从肚里走了这么一遭,越加酸臭了。
这味道一散,身后那些女护卫皆嫌弃皱眉,暗暗屏住了呼吸。
骨语倒是一脸平静,只是偏头看向身后:
“到最近的客栈还有多远?”
女护卫长回话:“约莫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
他们此行隐秘,不敢走招摇大道,走这山林曲道,自然是绕了些。
骨语眼看那地上趴着的小黑影,随即带头改走往大道…..
半个时辰后。
一行人马落住客栈,骨语下了吩咐,那店小二忍着臭味,足足折腾到后半夜,换了三桶浴水才可算把小疯孩洗干净——
骨语坐在楼下大厅,点的吃食一桌摆不下,临时挪了隔壁的,拼成俩桌,这才勉强可以。
再见小疯孩的时候,他那蓬松乱糟的头发已经垂顺下来了,身上衣服不知店家从哪弄来的,虽说有些宽松,却也总算像样。
那小脸瘦的不足巴掌大小,越加衬托那双眼睛格外的又大又亮。
骨语只是看了一眼,发了话:“过来。”
小疯孩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听话,乖乖走了过去。
“吃吧!”骨语冷淡。
小疯孩那双眼睛又亮了亮,看了看谪仙的贵人,又看了看桌子上那一大堆的美食,没骨气的吞了口唾沫…..
心里只是迟疑了一下,他输给了现实的饥饿,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手伸向那肥硕流油的鸭子….
下一秒,小疯孩将两个最好的鸭腿掰扯下来,递到了骨语跟前的碗里,自己扯了一个鸭头,蹲在桌腿旁开始大口大口啃咬,连骨头都嚼碎了咽下….
骨语看了看碗里的鸭腿,心里突然升起一抹暖意。
——肖景宸也是将最好的先留给她
转即,她歪头看向地上蹲着的疯孩,一声清冷:
“坐下吃。”
疯孩仰头看着她,连咀嚼的动作都停了。
他偷抢食物惯了,刚开始也有人发善心,可最多赏的就是馒头,或者吃剩下的残羹。
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跟他说,让他上桌吃饭的。
小疯孩有点受宠若惊,扭扭捏捏的,半天没坐上那凳子上,这磨叽,触了骨语本就不好的耐性:
“以后,我说什么,便要马上照做,我喜欢听话的。”
小疯孩眨了眨眼睛,触及到骨语脸上的冷,屁股连忙挨着了凳子,不过坐得很是小心翼翼就是。
“你…..”骨语刚想说些什么,突然闭嘴,脸上略有难看迟疑,小疯孩提着一颗心,等了半天,骨语才叫出她赐的名字:
“阿宸,你为何要杀人?”
她其实不太关心所谓的理由,就如她,看不爽便杀,心情不好杀,闲得无聊也杀,要每个都给理由的话,万千字句都不够她组。
她这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真因疯杀人。
“那些人欺我,我便杀了,辱我,我便放火烧了他们的家……”
小疯孩声音很弱,话语中却是一股子狠戾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