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方鑫瑞自己都没想到,那日在道观遇到的先生竟然是当朝的吏部尚书。方鑫瑞心里也纠结过,到底要不要照着字条上的地址寻过来,当日他也是瞄了一眼那老夫人,躺在轿子里,连连叹气。看着老夫人那样子,倒是跟隔壁的老奶奶有些像,见着也是这样,不过喝了几要加就好了,所以方鑫瑞心里还是有些底的,就算实在治不了,也不至于什么也拿不出,再了,下的病痛千姿百态,一方良药也治不了千千万万啊。
方鑫瑞回到家的第一时间,就去了隔壁找农户大哥。老奶奶正在门口用簸箕簸豆子里的灰,坐在板凳上是一点也看不出前几她还躺在床上叫苦连的样子。方鑫瑞走到老奶奶的身边,蹲下来往老奶奶的面前凑了凑。
“奶奶,牛大哥在家吗?”方鑫瑞蹲下身子朝四周看了看,除了老奶奶在家,其他的人一个都没见着。方鑫瑞有些着急,不过面子上还是一字一句地慢慢询问。老奶奶年纪大了,耳背得很,方鑫瑞了好几次,老奶奶才听清楚。
“方啊,牛儿去山上挖笋了,昨儿个帮工的大老黑给牛儿发了工钱,牛儿买零肉,!要炖呢!”老奶奶着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一直都没有散去,方鑫瑞听牛大哥买了肉,下意识地就咽了咽口水,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油花了,更何况是肉啊。
老奶奶像是想起了什么,将簸箕搭在大腿上,然后伸出胳膊就抓起了方鑫瑞的手,“方啊,你就别回去了,今儿个就在我们这一起吃吧。”老婆婆也是心疼,自从方鑫瑞的爷奶相继去世之后,方鑫瑞就孤苦伶仃的,是东家一顿西家一接济,好不容易才长大了。
老奶奶那时候身子骨还算硬朗,两家又是左右邻居,所以一有空,就去方鑫瑞家照顾几顿。自家孙子比方鑫瑞大了几个月,所以牛儿穿不上聊衣服裤子什么的,都送给了方鑫瑞。其实老人家也埋怨过,村里的年轻人一年到头的不见人影,无一例外地留下孩子给老母老爹抚养。外面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一年到头总有年轻人不再回来的,方鑫瑞的父母就是其中之一。
方鑫瑞的爷爷走得早,奶奶还在世的时候,还能拉扯拉扯,两家老奶奶还是总角之交,所以开始几年的生活还不算太难。可谁知,方家儿子媳妇没了踪迹,老婆子就病下了,没过多久,撒手人寰,留下了才过六岁的方鑫瑞。
每每想到以前的事,老奶奶就不由自主地心疼方鑫瑞,所幸这方鑫瑞脑瓜子好使,村里的人也都喜欢这孩子,到了应试的年纪,本以为能一举中第,没曾料想,卡在了会试。后来又接连参加了几年,村里的老人们都心疼他,让他别考了,就拿了乡试的帖子去镇上找个官府做做状师,赚的不多,但也算体面,等再大点了,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子,其乐融融。
可方鑫瑞铁了心要考功名,村里的老人见劝不动,也就不再什么了,只不过看着方鑫瑞却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了。一想也知道,都这般年纪了,还想靠着救济,怎么都是不过去的,再了,村里也都是些贫苦百姓,谁家都不容易。
村里的人跟方鑫瑞渐行渐远,只除了隔壁的牛大哥跟老奶奶还是一如既往地善待他。方鑫瑞也没推辞,“奶奶,以后这簸灰的事就朝隔壁喊一声,我来给您弄。”方鑫瑞从老奶奶的大腿上拿起簸箕,站到了风口,不一会儿就簸好了豆子。
“老了,不中用了,还是你们年轻伙子身上有劲,做事还快。”老奶奶接过方鑫瑞递回来的簸箕,将豆子倒进了麻袋,而后又从地上摊着的蛇皮袋子上挖起一簸箕。方鑫瑞都了帮忙了,自然是不会再让老奶奶动手了,所以他赶紧凑了过去,“奶奶,您是不是不把方当孙子了,都了我来,您怎么又动起手来了。”
方鑫瑞将蛇皮袋子整个的都搬到了墙角,然后一趟又一特将去了灰的豆子装进麻袋里。等到最后一簸箕豆子装进麻袋的时候,牛儿也从山上回来了。“呦,方来了,今你牛哥给你露一手。”牛儿一边笑着一边着话,走过方鑫瑞身边的时候,还拍了拍方鑫瑞的肩膀。
“牛儿,手也不洗洗,就往方身上拍,你什么时候才长记性啊。”老奶奶着就要去撕牛儿的耳朵,牛儿一个闪身,躲到了方鑫瑞的身后。方鑫瑞赶紧调解,“奶奶,牛大哥也是辛苦一了,您就别再呵斥他了,我这衣服本来就是要洗了,没事的。”老奶奶听完了方鑫瑞的话,手上的动作是停了下来,只不过嘴里还在念叨着“牛仔子,牛仔子……”之类的话,后面的方鑫瑞也没有听到。
这已经是多久了,方鑫瑞已经是多久没见过肉了。“方,别光看啊,吃啊。”牛儿一边着,一边拿起筷子夹了好几块肉放到了方鑫瑞的饭碗上。方鑫瑞看着米饭上堆起的肉山,眼眶里慢慢地氤氲起一层雾气,低着头快速的扒起了饭。
“咳咳咳,咳咳咳。”方鑫瑞剧烈的咳嗽着。牛儿赶紧将舀了一勺汤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递到了方鑫瑞的面前,“快喝,快喝。”方鑫瑞赶紧将嘴凑了过去,将汤喝了下去,这才停下了咳嗽。牛儿见状,这才起了话,“多大的人了,吃饭还是这么急,慢点吃,又没人抢你的。”牛儿话的当儿,顺手就夹起了一块肉往嘴里塞。老奶奶刚巧看见,“没人抢,是除了你之外没人抢才对。”牛儿的脸颊泛起的酡红,方鑫瑞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收拾桌子的间隙,方鑫瑞终于问起了来这里的正事,“牛大哥,奶奶上阵子摔了跟头,是怎么治的,我看,奶奶身体恢复地很好啊。”方鑫瑞的话刚一问出,牛儿就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方,你摔着了,这事可不能拖,来,你先坐下。”牛儿着就要拉着方鑫瑞坐下休息。
方鑫瑞赶紧摇了摇手,“牛大哥,我没事,我就是问问。”牛儿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你啊,一个人生活,要多注意。不过,你问这个干嘛?”牛儿继续收拾起桌上的盘子和碗筷。方鑫瑞不知道要怎么,只能随便编了理由,牛儿也没多想,“是山上的一种草药,挖回来煎的,我也是听人的,看奶奶那么难受,没办法就试试了,幸好那人没骗我。”
方鑫瑞本想问那人是谁,可是看牛儿的模样,他都未必知道那人是谁,所以也就没问,只是问了句,“那牛大哥可以带我去山上采点回来吗?你也知道,我这一个人,难免不会遇上……”方鑫瑞的话还没完,牛儿就赶紧呸了呸,“你什么不吉利的话呢,你想要那个草药,我带你去采不就好了,诅咒自己干嘛”
方鑫瑞觉得有些对不住牛大哥,可是又想到,自己都答应下来了,这草药总要帮人家找到的。方鑫瑞在心里暗暗的下了决心,要是草药真的有作用了,他一定跟那位大人,是牛大哥帮忙的,他不能一个让了别饶报答。
一大清早,还没亮,牛儿就来敲方鑫瑞的门了。“方,快起来,我们上山。”方鑫瑞本来是有点起床气的,只是听到牛儿是要上山,所以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他们要去采药了。在上山的路上的时候,方鑫瑞有些不解地问牛儿为什么要这么早就上山。牛儿解释,他们要才的药只在这个时候采得到。方鑫瑞再也没其他的话,默默地跟在牛儿的后面往山上爬去。
山顶上的风吹得方鑫瑞打了好几个哆嗦,还黑着,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白色的光点在一闪一闪的。“方,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采药。”牛儿叮嘱过后,转身就往那边闪着光亮的地方跑了过去。方鑫瑞在后面看着的时候,还有些心慌,实在的,确实也是。山路本就不平,更何况色还是黑漆漆的一片,方鑫瑞趴在地上狠狠地为牛儿捏了一把冷汗。
不过幸好,牛儿早就熟悉了山路,就算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踩空,不一会儿就带着药草回来了。牛儿在方鑫瑞面前摊开手心,映入方鑫瑞眼帘的就是他刚刚看到的闪着白色光点的东西。牛儿见方鑫瑞看得有些失神,“方,诺,就是这个。”着就把药草往方鑫瑞的手上塞,下山的时候,还不放心的一路叮咛,“还没亮呢,你跟在我后面,不要走神,这下山可不比上山,要是不心踩空了,就没命了。”
方鑫瑞虽然没在这个时间爬过山,但是牛儿的话他也是明白的。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他虽然没什么经验,但是书读得却不在少数。方鑫瑞捏紧了手心里的药草,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了牛儿的身后,一刻也不敢把视线从牛儿的身上移开。
到了山下,色也渐渐明朗了起来,方鑫瑞赶紧张开手掌,那刚刚还在发着光的药草如今就跟山脚的野草没什么两样。方鑫瑞有些不解,但更多的却是担忧,担心自己是不是弄错了,自己难道下山的时候走了神,药草是不是掉了……方鑫瑞想了很多,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牛儿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事情,所以当方鑫瑞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时候,牛儿走上去就朝着他的肩膀狠狠的一锤。方鑫瑞吃痛,然后回过神来,只不过脸色还是有些发白。牛儿凑到方鑫瑞的面前,拿起他手掌上的药草,一字一句郑重其事地,“这就是那个药,我第一次上山采药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当时那人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不亮就往山上敢,看到有亮点的地方就去挖。”牛儿看到方鑫瑞的神情有些恢复,缓了口气,又继续。
“这药草就是这样,我一开始也以为自己采错了,下山之后还重回了山上,只不过一无所得。没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而且我也确定,自己不可能在半路中把药草弄没聊,所以就这么拿着手里的草回了家,煎好药给阿婆喝下去的时候,我也担心,只不过第二阿婆的疼痛就减轻了不少。所以我就又接连上山采了好几次,后来阿婆一好起来,我也就放下了心。也就是我采过不少次,才知道药草到了白就会变成这样,所以,方,你就放心吧。”
牛儿完的时候,又把手给搭在了方鑫瑞的肩膀上,不过,方鑫瑞很不合时夷咳嗽了两声,这倒是不能怪罪方鑫瑞,刚刚牛儿的一掌确是用力太大了。这不是刚缓过神来,方鑫瑞才觉得胸口疼的厉害。
既然药草已经到手,方鑫瑞赶紧跑回了家,用纸包好,然后又冲出了家门。牛儿看到方鑫瑞风风火火的,还想问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只不过却是没来得及,转眼的功夫,方鑫瑞就没了人影。这还是牛儿认识方鑫瑞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不过牛儿知道,方鑫瑞这么急匆匆肯定是遇上了急事,所以也就没多想,而是打算等方鑫瑞回来了再好好问问。现在,牛儿只想回去好好补个觉,不然做工的那家师傅又要叫唤。
方鑫瑞确实是着急忙慌的,但是也仅限于在村里,到了村外,他还是那个人人口中只知道“之乎者也”的有些榆木脑袋的傻书生,所以方鑫瑞的脚步从出了村子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快起来过。
方鑫瑞照着先前那位先生给他地址找着路,只是他弯弯绕绕了好些巷子,最后还是到了那户大人家。方鑫瑞实在不敢相信,自己那遇到的竟然会是吏部尚书。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但最终方鑫瑞还是提起哩子,走向了程府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