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护驾!”西洲厉声道,声音未落,一大队卫兵便拿着剑将倪焉知层层包围,梁俶默默攥起了拳头。
“呵!”倪焉知轻蔑地笑了一声,“我今天本来不想杀人呢,百里西洲,你既非要给我送人头,那我就照单全收。”
话音刚落,只见她衣袖一甩,那些拿着刀的卫兵连她的身都不能近,便一下子被打倒在地。
萧月生在暗处,指尖汇聚了灵力,凝结成了一根巨大地冰棱,却被羲辞握住了她的手:“尚不知她到底是魔是妖,不要贸然出手。”
她这才发现,他们这里竟不知何时被师父罩上了一层结界。怪不得那个嫣妃如此嚣张。
“她的修为很高,”贺连州抱着剑,萧月生看不到他的神色,“而且灵力很凶恶,像是修炼了什么万恶的妖法。”
“是血。”羲辞的面上也少了几分素日里的平静,多了几分凝重,“至少得一百个,妙龄女子的血。”
萧月生睁大双眸,不可置信,她以前只在悬疑小说里看见过这样的变态。
但是嫣妃那个不叫变态,她只是为了修炼魔功罢了。
倪焉知轻而易举就解决了那些人,伸出手汇聚灵力,一下子便探入了闻千芾的身体,西洲眼眶欲裂:“陛下!”
但是她一介凡人又怎么会抵挡得住倪焉知?那道灵力的余威就足够她受的了,大殿上乱做一团,那群朝臣该跑的跑,该逃得逃,闻策躲在西洲的身后,虽瑟瑟发抖,却也忍着不让自己慌乱。
“梁俶,你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让这妖女如此放肆吗!”西洲厉声道。
但是梁俶置若罔闻,这种危难紧急的时候,他的一双眼睛一直跟着倪焉知,唯恐她遭人暗算。
西洲握紧了双拳,看来梁俶真的和李嫣儿是一伙儿的!
前些日子,她的探子来报,说忠义候府扔出了丫鬟出来,那丫鬟已经半身不遂,活着只怕比死了都要难受,她就秘密见了了那丫鬟,哪知那丫鬟以前竟是个知书达理的小姐,家里遭了变故才卖身为奴,竟是个识字儿的,她虽口不能言,却能写,将府里的事儿悉数告诉了西洲。
她派人盯着梁俶已经很久了,但他隐藏得很好,她竟不知道他的府上藏了一个姓倪的姑娘,那姑娘身子妩媚,只是日日以面具覆面,叫人看不见长相。那时她不知怎地,就联想到了嫣妃,如今看来,那个什么倪姑娘,就是李嫣儿!
为了印证猜想,西洲的眸子死死盯着她:“你姓倪?”
倪焉知这才看向她,收回手中的灵力,闻千芾体内的魔核便落到她手上。她的眸子很轻蔑,也有几分厌恶:“你不配说这个姓氏。”
羲辞暗自握了拳,这个会魔族修炼之法的女人他未曾见过,不能贸然出手,否则会暴露身份。
南风站在暗处,默默不说一句话,在裂空山谷发生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他没有办法直视西洲。
“必须得毁了她手里的魔核。”羲辞道。
贺连州上前一步:“长老,让弟子去吧。”
羲辞点头,贺连州便拔出沧啸剑,凌厉的剑风冲着倪焉知就砍了过去,可她也不是吃素的,身姿灵敏,贺连州的确很快,但他就是打不中她。
两个人很快便纠缠到了一起,一个步步紧逼,一个攻防兼备,半天也看不出谁占了上风。
“贺连州太过顾及君子之风,根本就不想置嫣妃于死地,”萧月生皱着眉头道,“他虽一直都在进攻,但招招都没有想取她性命的意思,也就让她有了防备的空隙。”
“没错。”羲辞淡淡道,掌心却在慢慢凝聚灵力,瞅准了时机,一道金光自他的方向发出,直直奔向了倪焉知。
倪焉知一门心思在与贺连州的缠打上,他离她这般近了,才让她发现,他身上的气运竟比闻千芾还大,闻千芾那个被女人耽误的家伙太没出息,身上那点帝王之气根本没有办法复活父亲,但是面前的这个人一定能。
她心里有了计量,便也有些手下留情,毕竟留着他还有大用处。
可她万万没想到羲辞会用阴招,趁她不注意偷袭她,这些名门正派不是最不屑这些吗?
来不及闪躲,只是刹那间,她便有些心如死灰,没想到最后自己竟是这样死掉的吗?父亲的仇还未报,南荒的仇也未报,她不甘心啊……
可是,她还活着。
一阵巨大的金光炸裂开之后,她竟然还活着。
耳畔的那声“焉知”,好像就发生在半秒之前,一切来的太快,也结束的太快。
梁俶的轮椅空空如也,而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个双脚残废的忠义候从轮椅上站起,然后挡住了倪焉知前面的那道灵力。
羲辞的灵力没少用,就算打在倪焉知身上,她也会落得个重伤,可若是打在了一个凡人身上……那么他必死无疑。
倪焉知的眸子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也写满了错愕,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人会为她付出生命。
“梁俶!”她跪了下来,接住了他倒下的身躯,他已经快不行了,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流出,滴到他大红色的喜服上,将那鲜艳的红染成了暗色。
“焉知……”他声音有些颤抖,那道灵力足够震碎他的五脏六腑,“我太疼了……你……杀了我吧……”
“闭嘴!”她怒吼道,可是眼里竟慢慢浸出了眼泪。
那咸咸的味道流到唇上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哭了,她手忙脚乱地帮他抹掉嘴角的血,却怎么也抹不干净,原来她的心,还是会疼。
“你明明知道,我是在利用你啊!”她忍着哭腔,“你为什么还来救我?”
“不是……我要来……”他道,“是这双眼睛,见不得你受伤……”
她擦了擦眼泪,连带着他的血都被抹到了脸上,带着一股血腥味,但她不在乎,指尖汇聚灵力,朝着他的身子探去,梁俶疼得闷声哼了一声,但是根本于事无补。
“救他!你们快救他!”她看向萧月生与羲辞,“他是无辜的,造孽的都是我啊!”
萧月生还在西洲的那一句“你姓倪”,还有梁俶的那声“焉知”中缓不过劲儿来,她先前还一直纳闷,为什么女主迟迟不上线,原来剧情已经偏成了这样子吗……
羲辞定是不会出手的,万物在他眼中不过浮云,他的眼睛,右眼是自己,左眼是月儿。
“你们救救他啊!”倪焉知几乎崩溃,她的魔修灵力救不了他——可能萧月生的至纯灵力也无法,他的五脏六腑,还有筋脉骨骼,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方了。
“焉知……”虽艰难,但他仍倔强地说着,“并非是我……贪恋那权势,而是我想着……我若成了那九五之尊,便可以用身体替你养着魔核……”
“别说了……”她的泪水苦涩得很,低落到他的唇上,润了几分苍白。
“别哭了,焉知,”他道,“你杀了我吧,我梁俶不会死于旁人之手,只会死于病榻,但是死在你手里……我……很乐意……”
她抬眸,暗自握紧了拳,在掌心打出一道灵力,她的灵力凌厉又迅速,只是刹那间,那个还在苟延残喘的人,就即刻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羲辞眸色微变,却还是被她跑掉了。
大殿好像又归于了平静,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太子闻策突然倒地,萧月生在南风的声音中回神,赶紧上前,看了看他,道:“是食用了大量的糖精与鸡蛋引起的中毒,但是可以治。”
说罢,她便在指尖汇聚灵力,帮他将毒素清理出体内,只是片刻,他便清醒了过来。
“策儿,今日都吃什么了?”闻千芷问道。
“鸡蛋……”他道,“和师父送来的桂花糖糕。”
西洲的手微微收紧,原来梁俶,算计得这般精细。他不仅在盼着陛下死,还想要策儿死!
“月儿,过来。”羲辞喊她,瞧见她乖巧地朝着自己走来站到自己身后,他便觉得心情好像舒畅了几分,“凡间的事情我们不便插手,莫要过多参与。”
“是。”她应声道。
贺连州也没想掺和这些事,毕竟王朝变幻权利更迭,乃是常见的事实。
但是南风没有。
他没有将自己摘出去,而是一直默默地站在旁边,看着那个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姑娘,变成了如今这副刚强的模样。
他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帮着那个刚刚驾崩的帝王安排朝臣,宣布后事,稳定朝纲,控制人心,然后将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童扶上皇位,当众宣读圣旨,让所有蠢蠢欲动的人都闭了嘴。
一切风起云涌最终都会尘埃落定,这次也没有例外。
他用隐身术法随她回了宫殿,看着她繁华沉重的凤袍染了污渍,可她却没有清洗,发髻上华美的珠翠也没有摘下,寝殿的大门开了又关,当这片空间里只剩她自己的时候,那一片片坚硬的铠甲才片片坠落,露出了她本来柔弱的模样。
南风收了法术,出现在她面前,看着她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心中都是不忍。
“你知道吗,他留了两道圣旨。”她倚在门框上,瘫坐在地,发丝有些许的凌乱,眼角又微微泛了红。
“这两道圣旨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都是说要将皇位传给太子闻策,要忠义候梁俶为摄政王辅佐朝纲,还说丧事无需大办,下葬即可,但是后妃除却皇后,无所出者,都要陪葬。”
她慢慢说,他便慢慢听,不出一言打扰。
“但是你知道唯一不同的是什么吗?”她道,“一道写着,皇后百里氏,温婉贤淑,品性纯良,是以为太后,辅佐幼帝,群臣不得为之。”
这个他知道,在朝堂上她念的就是这个。
“还有一道,”她笑了,笑得有些苍白有些无力,“皇后百里氏,东瑜之公主,远嫁他乡十余载,身在后位,尽职尽责,贤良淑君,朕心不忍,遂许其回其家乡,而贵为我西瑾太后,享太后尊上。”
南风愣住了,他没想到闻千芾,最后竟愿意让她回东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