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受得使劲儿干咳了几声,但是那颗药丸却是怎么也吐不出了。
倪焉知冷冷笑道:“百日蚀骨虫,只需要一百天,你的骨头便会被啃食干净,只余一滩烂肉。你不是说‘尸骨无存’吗?那我便让你活着体会以下这种滋味,可好啊?”
“你好生恶毒!”闻千芷现在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扑上前去,撕下她的血肉方能解恨。
“你若是想要多活一阵儿,也行啊,每过一个月,就来魔界青州寻本君,你若是能把摇尾乞怜这个事儿做漂亮了,我便赐你解药,如何?”
闻千芷不说话,若是目光能杀人,怕是倪焉知早已经千疮百孔。
“怎么,你还想着旁人能救你吗?你窃取了返辰珠,你还以为羲辞和萧月生,乃至整个灵云会饶过你?还是……你觉得那个没有一定修为布置阵法就根本进不去的南荒,能有人拯救你?”倪焉知笑得真切了几分,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狠狠捏住她的下巴,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银质面具下的眸光也极为危险:“告诉我,你们把梁俶扔到哪儿了!”
闻千芷此时已经万念俱灰,又怕又悔:“就在武阳城外,东南方向百里外的荒野……”
倪焉知一用力,她便狠狠被摔倒了地上,却能听得到自己的命运,在倪焉知眼里她甚至连蝼蚁都不如:“她便交给你了,怎么处理随你,只一点,别弄死就行。”
倪霄点头:“是。”
而后看向闻千芷的方向,勾起了唇角,在昏暗的地牢里,好像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灵。
朝天宫的大殿,羲辞正在打坐,他已经比昨晚好了许多,虽然还有许多不可控的因素,但好歹……她说永远不会弃他于不顾。
远远便察觉到有人进了朝天宫,羲辞睁开眸子,有些期盼,他确定就是他的月儿。
她难道不用去西瑾了吗?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得到她脆生生的声音:“师父?”
他赶紧瞌上眸子,假装自己在认真修炼,淡淡应了一声:“嗯。”
“徒儿不必再去西瑾,可以陪着您了。”萧月生见他认真打坐,甚至连表情都不变,便也不打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开始运气修炼。
只是她刚一进入状态,对面的人便睁开了眼睛,面前的姑娘穿着灵云山所有女弟子人手一套的道服,发上也没有过多的修饰,不施粉黛,周遭围绕着纯净的冰系灵力,她很认真,都没有察觉到他在看她。
看着别人修炼总归是一件无聊的事情罢了,可他此时就是觉得饶有趣味,他看着她运作一个又一个小周天,身旁萦绕着灵力换了又换,虽然达不到突破点,但他正亲眼目睹着她的日积月累。
陪着她成长,原来是件能令他身心愉悦的事情。
原来,暗地里挑起那些明门正派的明争暗斗也好,看着那些自恃清高的人卑微入尘也罢,或者将那些曾经给过他凌辱的人狠狠踩在脚下……现在看来,都不若现在,只是安安静静地瞧着她,确定她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那般美好。
原来他羲辞,这个天地不容的怪物,如今也能配得上“美好”这个词汇了。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人睁开眸子,对上他的目光,她不仅没有厌恶,也没有诧异,而是立即弯了眉眼:“师父,我就知道您一只瞧着我呢!”
羲辞生平第一次觉得耳根微微发烫,可他惯是学不会羞怯的,他若后退,她跑了怎么办?于是便大方承认:“嗯。”
“只是‘嗯’?”萧月生站起来,坐到他身边,语气里微微有些撒娇的味道。
羲辞只觉得自己鼻尖都是醉人的桂花的香味,平素也没觉得那高大的桂树上头的花有多芬芳,现在他却觉得那香味大约是能迷人心智的,否则……
他怎么这么想抱她。
最好是,能有什么法子,能让她时时刻刻都与他在一起。
他正想得出神,她却站起身来朝着殿外走去了,羲辞回过神来有那么刹那间的慌乱,便赶紧也起身跟了上去。
他跟着她走到了院子里,只见她足尖轻点,便上了那屋顶,她坐了下去,让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今儿是初一,没有月亮,天空像一块硕大的黑色幕布,被人戳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洞,好能叫那来自天宫的圣光洒向凡间,给人间送上了一些明亮。
萧月生拖着下巴,能感觉到自己的师父也上了屋顶,他站了片刻,竟掀开雪白的袍子,挨着她也坐了下来。萧月生便笑了,明眸皓齿,看了他一眼,看着自己师父微微呆愣的样子,她便道:“师父可见过流星?”
“你说的,可是象征着大凶之兆的陨星?”羲辞问道。
她的下巴从手上抬起了,眨巴眨巴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不是的,它们并不象征凶兆,而是可以实现愿望的。”
“月儿想看?”羲辞斩钉截铁问出了她心中所想。
萧月生赶紧点头,像是上了马达一样:“嗯嗯嗯,想看!”
羲辞微微一笑,衣袖一挥,天上的点点星子竟都动了起来,拖着尾巴朝着同一个方向滑动。一时间,寂静的夜空变得热闹起来,她有些惊喜地笑了,几乎不忍心眨眼,一刻都不想错过。
羲辞看着她的侧脸,好像看到了那些星子都悉数落入了她的眼睛,夜空繁华,却不及她的眸子明亮。
她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便赶紧双手握拳,搁在下巴,闭着眼睛,心中默念着什么。
罢了罢了,他想,什么旦夕祸福,什么吉凶难测,为她,五冬六夏不问生死,只为她喜。
她突然睁开眼睛回眸,笑容淡去的那几分换做了认真,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很是郑重的问他:“师父,您知道在这种时候该做什么吗?”
他不接话,这种大凶之兆的情况下,难道……要去解救苍生吗?
他不想。
素日里不想,有她在时,便不想。
他只想陪着她。
天地之间,万物苍生,他在乎的,唯她而已。
在她面前,哪怕是他自己,也永远只能排在后头。
见他不说话,萧月生抿了下唇,好像深深呼吸了一口勇气,才道:“这个时候,应该接吻。”
羲辞还未反应过来,那一股好闻的桂花香味就窜入了他的鼻腔,他能感觉到她温热的气息落在他的鼻尖下方,温温热热的却又几乎轻不可察,而唇上,则是软软的,带着独属于萧月生的温度的东西。
而她的睫毛,弯弯翘翘地几乎快要到半圆的弧度,轻轻地颤啊颤,他看不见她紧闭的双眼,但他能感觉到她的睫毛弯弯,时不时的划过他的脸,轻轻的,就好像一根羽毛的尖尖儿,扫过他的心头,留下一阵酥/痒的感觉。
羲辞几乎反应了一会儿,才确定自己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在吻他。
就像被他烧毁的那个画册里人最先开始做的事情一样——可是她是那么干净,好像天山顶上千百年无人问津的白雪般,没有一丝尘埃,没有一丁点儿的欲/望,就好像单纯的,这个时候,就应该这样,旁的在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了。
可是他怎么可能甘心就只是这样。
连老天都不知道,他期盼这个,期盼了多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一个吻,到底够不够。
萧月生壮着胆子亲吻师父,还大着胆子在他的唇上停了那么一会儿,她根本没有什么经验,倒是以前有听谈过恋爱的小姐妹说过要伸/舌头之类的巴拉巴拉,可眼下她若是把舌头伸出去了——那么问题来了,该往哪儿伸呢?
经她预测已经没有地方可以施展她这个想法了,何况……师父虽然没有反对,但也没有支持她这样啊!刚刚脑子一热,心潮一汹涌,多巴胺和肾上腺素瞬间飙升,左右了她的理智,她……好吧她后悔了,这日后可如何相处啊?!
悔不当初的萧月生慢慢挪开了自己的嘴巴,睁开眼睛,脸颊上带着可疑的红色,她这下可真的不敢看他了,垂下眸子,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小,试图解释:“师父……”
可是羲辞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她只觉得自己的后脑勺被人轻轻按住了,然后整个人便朝着师父扑了过去,他的唇准确无误地印上她的,那是同她不一样的吻,没有浅尝辄止,无谓蜻蜓点水,她也终于在师父的亲身示范下理解了小姐妹所谓的接吻关于舌头的真谛。
她能感觉到他几近疯狂地占有,就好像是一个气球一直膨胀一直膨胀,终于出现了有一个针尖般大小的洞,那么所有的气体便会不由分说争前恐后地奔向那个针尖大小的洞,而给予它那个释放点的萧月生,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她在他几近凶狠的疯狂里,竟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爱意。
不管是真是假,是现实还是虚幻,在这一瞬间,她几乎要哭着相信,她的师父,竟然爱她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