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拿了个葡萄,坐在书桌上,对采衣道:“姑姑,我能感觉到她是没有恶意的,至于今天刚醒来的举动,也许只是一种自我保护,别担心。”
八清寺,孟太后的禅房中。
孟陵光当初说过江澜救下风拂衣这件事她不会插手,可是她也在暗中关心这件事。
阿澜太过良善,很多时候,很多事情考虑的太过美好,也就由她这个外祖母来替她把关吧。
孟陵光坐在禅房中的桌子上,面朝着窗户的方向,手里拿住一串佛珠,闭着眼睛听着身后宫女的禀报。
“醒了?”孟陵光听完了,淡淡的问了句。
“回禀太后娘娘,郡主救下的那位姑娘已经醒了,只是她的来历调查起来有点困难,我们还正在查……”
“这都多久了?”孟陵光语气中听不出语气,只是狀似的问了一句,眼睛依旧没有睁开,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
身后的宫女听了这淡淡的一句,吓得面色变了变,立刻跪地请罪:“太后息怒,是奴婢办事不利,还请太后责罚。”
孟陵光没有说话,身后跪着的宫女额角在这种威压下,额角一滴冷汗滑落。
过了良久,孟陵光道:“起来吧,这件事不怪你,好好去查,只要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会反害到阿澜就行。”
“多谢太后娘娘,奴婢定当竭尽全力。”宫女这才如获重释般的起身。起来就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给浸湿了。
太后的威压真的是太强了。宫女在心里给自己鞠了一把汗,有些劫后余生的想。
不过,那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她们竟然都差不到,就像,完全没有在这个国家生活过一样,人活在这个世上,总会留下点痕迹的,而她却干净的令人难以置信。
当然,她并不知道江澜一开始就给风拂衣将她的衣服换了下来,从一开始,她们的调查方向就是错的。
江澜中午历来是要睡上一觉的,采衣伺候完江澜睡下之后,才悄手悄脚的离开江澜的房间,去了风拂衣那里。
“姑姑。”门口,江澜临时派过去照顾风拂衣的一个宫女见到采衣过来,行礼问好:“姑姑怎么过来了?是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不是。”采衣看了看关上的房门:“风姑娘睡下了?”
“不是,风小姐说她素来不大喜欢有人在她跟前,于是让我出来侯着了,等她需要我的时候再喊我回去。”
采衣点了点头,走到门前敲了敲门。屋里很快传来一个有些凉意的声音:“请进。”
采衣这才推门进去,风拂衣见来者,她还略微有些印象,友好的点了点头:“请坐。”
“不用了。我过来送个东西,送完就走。”采衣道,说着从身上拿出一件有些破旧的衣服。
风拂衣本来是有几分戒备的,眼睛仔细的盯着采衣的动作,看着她从身上掏出东西的那一刻,她浑身肌肉都绷紧了,暗暗蓄力。
只是采衣拿出来的不过是个普通物事,风拂衣这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戒备。
她的视线随着放到采衣的手上,定睛一看,衣服上隐约还有些血迹,破破烂烂,这不就是自己当初穿的那件衣服吗?她当时醒过来的时候没太注意,后来看自己一身干净的天盛衣服,便知晓自己的旧衣服那般破烂,估计是早就被人拿去扔了。
虽然心里对丢掉那件衣服有几分惋惜痛苦,但也知道那件衣服已经破成了那样,又全是血,估计是个人都会处理掉它,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但没有想到竟然这件衣服还好好的出现在她面前。今日采衣拿出来的时候,
见她眼里的几分疑惑,采衣笑着为她解了惑:“这件衣服,当初我本想直接处理掉的,可后来小姐想起书里说的,你们大都对自己的服饰有一种依恋,就让我留下来了。现在既然你已经醒过来了,那我就物归原主了。”
说着,将那件干净整洁衣服放到了风拂衣床边。
风拂衣见到那件衣服,原本一张冷着看不出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她手指轻轻抚摸这衣服上精致的绣线的纹路,道:“谢谢。”
采衣示意不必在意,本以为凭风拂衣的性格,肯定不会再说话了,不想风拂衣接着自顾自的道:“这件衣服,是我阿娘留给我的遗物。上面的一针一线,都是我娘亲手绣成,在我及笄那年,送给我的及笄礼。”
风拂衣说着,眼中满是缠绵的回忆,采衣这才想起来,她是一个刚刚经历过家破人亡的人,实在是她平时表现的太过冷静镇定了,一张冷着的脸,很容易让人忽略掉她的不幸。
她心里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同情,说话的语气也软了几分。
风拂衣静静的抚摸着衣服,采衣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良久,风拂衣才诚恳的道:“谢谢你们。”话说着,眼里划过一丝坚定。
她们一族,向来恩怨分明,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更何况是救命之恩这样大的恩情。只是她从小就不是什么话多的人,舌灿莲花的感谢的话她说不出来。
只是,她会用行动去报恩的。
采衣这才想起来自己最初来的时候的目的,清了清嗓子,声音倒是依旧柔和:“风姑娘,虽然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你感到不快,可是很抱歉,我不得不说。”
风拂衣听了,一脸莫名的望着她,采衣继续道:“风姑娘,我知道你有很多自己不能说的苦衷,我们也不会强逼着你说的。只是,我们家郡主真的是一个很善良很温柔的人,我希望,你不要是别有用心的接近她,伤害她的。否则,侯府和太后都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风拂衣静静的望着采衣,采衣的心情她也能理解,听完了她的话,风拂衣道:“这位姑姑放心吧,拂衣只是与江郡主萍水相逢,绝无刻意谋划之说。至于今早之事,还请见谅,拂衣绝对不是有意的。郡主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报恩尚且不及,怎会恩将仇报。”语调温和,无端让人信任。
“希望姑娘记住今日所说,那我就不打扰风姑娘休息了。”采衣笑了笑,退了出去,临出门时还不忘帮风拂衣带好了门。
今日来单独找过风拂衣之后,她心里对风拂衣的结也算是解开了。
她最担心的,不过是有人会伤害她家小姐,风拂衣刚才所言,她自认为这些年见过不少的形形色色的人,在没有被派到江澜身边之前,她在宫里伺候过好几任主子。
皇宫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啊,大家都是人精,她却能凭着自己,混到太后跟前,得到太后的信任,对别人是否真心,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虽说不敢百分百确定风拂衣说的一定是真,可是刚才她看着她的眼睛,至少可以确定,她不会伤害自家小姐。
至于其他的,就无所谓了,她只要确保她不伤害小姐就好。
自从风拂衣醒过来之后,江澜没事就会找风拂衣说上几句话,一来是她确实无聊,找个人说会话,也算是解解闷了。二来她害怕风拂衣经历过家破人亡之后,心里会全被仇恨所填满,被仇恨支配,失却了本来的人性。
江澜不希望那双虽然冷淡但却澄澈眸子只余下仇恨。
风拂衣虽然性子冷了些,可是却并不是什么不理人的性子,至少江澜的说话,她还是会回应几句的。江澜有的时候都会在猜测,是她天性冷淡,还是因为后来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心里筑起了一堵厚厚的墙,用来保护自己的。
不过也是,任凭谁经历过这样的惨祸,都会性情大变的。
而江澜也从这几日断断续续的聊天中,逐渐了解到,风拂衣果然不是天盛人士,而是来自南方的苍梧国。
苍梧国,江澜不由得想起了现在正在长安的刘璟,摇了摇头,将心里多余的想法甩了出去。
她心道:都说苍梧国姑娘好看水灵,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江澜不禁对即将谋面的苍梧圣女产生了一丝期待。
自从风拂衣醒过来之后,她的自愈能力的强悍程度令江澜不得不叹服。不过短短几天,她的伤口长的很快,不,应该说是极快。
江澜时常望着风拂衣在怀疑,太医是不是给她吃什么邪药了,简直不是正常人的恢复速度啊。
最初的几天,她动作大了些还会伤口重新崩开,可是七天不到,现在江澜再去探望风拂衣的时候,她的身上的一些小伤口都已经完全愈合了,连疤痕都没有留下。大一点的伤口,也是恢复的很不错了。
江澜怕风拂衣病中无聊,又念及她是苍梧人氏,更怕她闲着便会一直去想自己的仇恨,折磨自己。
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便时不时的给她讲一些天盛的民间话本和故事,一般是江澜在讲着,风拂衣听。好在江澜读的书多,类型又广,讲了这许多天,还是能滔滔不绝的讲些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