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虽然有些不能理解“未来王妃”这几个字到底怎么了,但面对刘璟冷着的脸和认真的神色,只能表示了然,保证道:“好,那我以后就不说了。”
也许是他跟自己哥哥一样,觉得“未来王妃”这几个字有催他成亲的意思。可是自家大哥听她调侃也没有这么大反应啊,江澜仔细的想了想,还是把理由归咎到了他脸皮薄上。
她以后一定好好努力,努力让刘璟的脸皮厚一点。
刘璟转头看到认真对他承诺,叹了口气,笑了笑,安抚她道:“不说这个了,我们走吧,快到了。”
江澜没有说话,点了点头,或许是刘璟觉得气氛有几分尴尬吧,轻咳了一声:“咳咳,刚才出了店,在巷口,你想问我什么?”
被他这么一提,江澜才想起来已经被自己抛诸脑后的疑惑:“我就是想问一下,那家店是哪位风流人物开的啊,这位店主人,有意思的很呢。”
刘璟边走边道:“主人家的名号,你也认识,还很熟悉。”
“我也认识?是谁啊?”江澜指了指自己,被他这么一说更为好奇。
偌大的长安城里,她认识的人是不少,可是这般别致有心的,还真是寥寥无几。
“难不成是……孟…?”江澜眼睛一亮,望向刘璟,像他确认自己的答案,刘璟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你想的没错,就是孟婴舅父。”
江澜点了点头,也难怪,孟婴作为外祖母的最小的弟弟,也是唯一的亲弟弟,自然颇受外祖母疼爱,只是他这人却是奇怪的得很,想来不喜欢什么官位利禄,只喜欢云游四方。
虽然这位舅姥爷已经年近而立了,可却至今尚未娶亲,一直是外祖母的一大心头病,也是自己阿娘暗地里用来教导自己哥哥的反面教材。
外祖母出身贫寒,在后宫里是由一个小小的官女子一步一步坐到如今这个位子的,早些年吃了不少苦,父母双亡,只留下了她们姐弟四人,外祖母排行老二,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大哥早早过世,为了能有钱养活自己和弟弟,外祖母才参加了选秀入了宫,她入宫的时候,最小的弟弟尚在襁褓之中,最大的弟弟也不过十一二岁。
她登上那辆入宫的马车的时候,望着自己的因为常年吃不饱饭而身材瘦小的大弟,和饿的娃娃大哭的二弟,可谓心如刀割。可是没有办法,她还是抹了抹眼泪,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一个人养不活这两个人,当今之际,唯有入宫做秀女,哪怕再不舍,可是她还是果决的下了决定。
犹犹豫豫,优柔寡断,从来就不是她孟陵光的性格。
刚入宫的外祖母可谓用天真烂漫来形容,她并不清楚这宫中的水有多深,无意之中遭人陷害,一度与两个弟弟失去了联系。
那几年,她都不知道自己弟弟没了自己的接济,两个小孩子,小小的年纪,是怎么活下来的。
后来封后之后,外祖母大肆派人寻访,才总算找到了当年的二弟,也就是如今的平阿候孟婴,一番询问,才知道当初姐弟分别后,大弟为了护住孟婴,早就死了。也因此,外祖母越发觉得亏欠了自己的两个弟弟,更是把对另一个弟弟的疼爱全都转移到了孟婴身上。
只要不是太过过分的要求,对这个弟弟,可谓有求必应。只是孟婴却是对这些东西丝毫不感兴趣,寄情山水,对身外之物丝毫也不看重。一年到头,能有个半个月在长安城里就不错了。
用孟婴自己的话来说,因为经历过,所以对这些黄白之物,反而看淡了,有钱又怎样,没钱又怎样,人还不是一样要活?习惯了四海为家的生活,人就很难再在一个地方安下心来了。
孟陵光一直认为他是在怪罪自己没有早日寻回他们,害死了他哥哥,心怀愧疚,便也随了他的心愿。起先她一直想让自己弟弟留在长安,挂个清闲职务,她也好有个照应。
只是看孟婴对此事实在不上心,便没有强迫他留在长安,任由他四处游历,十分纵容。
孟婴这个名字,还是当初她临入宫的时候,在马车上给他起的,她们是穷苦人家,不像是王公贵族,起名不兴那么多讲究,她离开时窦婴还是婴孩,便随口起了这么个名字。在把弟弟再次找回来之后,她也想过要为他改个名,但是却被窦婴婉拒了。
孟婴向她解释自己从来就没有怪罪阿姐的意思,得失荣辱,皆为命数,他谁也不怪。一番话说的孟陵光越发心疼他,更是宠信纵容。
以至于当时长安城里的人都说,要是谁惹了太后娘娘不高兴,只要去求国舅爷,讨了国舅爷欢心了,太后面前一番美言,太后娘娘自然而然的就消气了。
只是这孟婴脾气也是古怪,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可对谁的笑都是不达眼底。
也不是没人想过拉拢他,可是人家常年不知所踪,怎么拉拢,时间久了,这份心思就淡了,孟婴在人们口中便又很少提起,以至于如果不是刻意的去想,人们都快忘了长安城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寻求玉的有缘人,那么名贵的玉,也就随随便便的那么一摆,这件事,也只有孟舅舅能干出来了。”江澜晃了晃脑袋,道:“只是没有想到,像平阿候这么洒脱不羁的人,也会开店。”
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孟婴的样子,记忆里她见孟婴,大都是在孩童时期,那时候她特别喜欢这位舅姥爷,大概是因为在她这里,她可以没大没小,可以没那么多规矩吧。
小时候每年最期待的就是他回长安,因为他对这些小辈们格外的好,总能带些天南海北的新奇玩意给她,从他嘴里也能听到很多的新鲜事,那可比书上写的要鲜活多了。
孟婴格外招小孩喜欢,而江澜,则是众多小孩中格外得孟婴喜欢的哪一个。
他常常在带她出去玩,或者给孩子们讲故事的时候,摸摸江澜的脑袋,说她跟他的性格可真像。
像么?小小的江澜感觉不出来自己跟他有多像,她总感觉眼前这位笑的没心没肺的年轻的舅姥爷身上,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总萦绕着一种落寞,而她可没有。但是,这并不妨碍江澜和其他小孩子一样,喜欢和他聊天。
只是后来,随着江澜慢慢长大,孟婴也很少回长安了,每次回来,也都是行程匆匆,见不上几面。
记忆里的上次见面,还是在好几年前,她恰好在外祖母宫中,碰见了来见外祖母的孟婴,孟婴俯身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颊:“好久没见小阿澜,长大了不少啊。”
再后来,便很少见面了。
江澜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感叹了句:“唉,算起来,我也是好久没有见孟舅舅了。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不过想来寄情山水,也是开心的。”
孟婴一向觉得自己还年轻,小辈们都叫上自己舅爷、舅姥爷,实在是叫的太老了,便不许她们这么叫,让她们跟着自己母亲一起叫舅舅。外祖母当时听了他们乱叫的称呼,还笑骂他没大没小,带坏孩子。
刘璟道:“这家店是他回长安的时候的落脚处,舅父一向不喜欢他的侯府,回长安大都落脚于此。”
顿了顿,又道:“前些阵子舅父突然对玉匠这份活计感了兴趣,便随手开了个店,自己每日里潜心琢磨玉器。你看到的那些东西,都是他亲手雕琢出来的。我也是偶然间才发现这个地方,见到了他才知道的。不过他一向低调,不愿人知道自己的行踪,所以也偶尔我去拜访拜访。”
江澜听了刘璟的这番话,问道:“你是说,孟舅舅是在长安的?”
刘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江澜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刘璟道:“他是住在长安,但是也不常回,前段日子出去了,你若想念他,等那天回来,我带你去见他。”
江澜听了,目光先是有几分雀跃,而后又黯淡了下来:“不必了,孟舅舅既然不愿意自己的生活被人打扰,那我也不必去见,扰了他的清幽了。”
“无事。”刘璟道:“舅父还时常念叨着你,只是不愿入宫,见得少罢了。”
江澜正打算回答时,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呼叫给转移了视线。
“殿……公子,公子。”元宝叫着刘璟,一路小跑过来,有些气喘吁吁,身后还跟着同样是跑过来却面色如常,一点也不喘的拂衣。
刚才他沿着刘璟凭时常去的那条路找过去,果然让他找到了两位主子。
“拂衣,我们刚刚还打算去寻你们呢。”江澜有几分惊喜的笑着道:“这下好了,省力了。”
拂衣上前一步,行了一个礼:“奴婢跟丢了郡……啊不,小姐,还请小姐恕罪。”
江澜上前一步笑着将她搀了起来,无奈道:“拂衣,你哪里都好,就是礼太多。在我这里,不用这么多礼的,整天行礼累不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