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江澜感到略微有几分疑惑的是,刘璟一向金口玉言,众所周知,这当皇帝的,一般都是很难能拉的下脸面公然承认自己的错误的,尤其是向刘璟这般自负又雄才大略的年轻君王。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她安梓君会揣摩君主心思。
为自己翻案,也难怪会让阿娘为她话。
阿娘不在宫中,她只是一心以为阿爹和哥哥是让皇上给逼死的,却不知这其中少不了安家一脚。
至于巫蛊一案,阿娘更是知道的不多,对于安梓君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唯一有印象怕是她就是那个在赏月宴上爬上了龙床的婢女了吧。
不知道这其中的许多纠缠,自然看在为自己证明了清白的份上,阿娘多少也会卖她几分薄面。
江澜摇了摇头,又接着喝起了她的茶来。
出来之后,长安城的那些事都已经与她无关了,如今过问,也不过只是因为其中牵扯了几句阿娘而已。
至于谁是皇后谁的了圣宠,如今的江澜,已经在慢慢的放下了。
她身在边境城,并不知晓如今的长安城的局势。
刘焘自从遭到了丧女的打击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然而整个公主府在外的行事作风却也嚣张跋扈了起来,简直可谓长安城一霸。
如今她丈夫和儿女都已经全都死了,刘焘此行难免也有几分报复的意味。
人都死了,她自己独身一人,还有什么可心翼翼的?从前收敛起的锋芒,如今也全都露了出来。
而刘璟虽然怀疑过巫蛊一案,奈何一时间并没有什么进展,又或许是他潜意识里觉得此事就是江澜做得,所以调查上也消极很多,他不想面对那个结果,所以宁愿骗自己查不出来。
拂衣虽然被问斩了,可是他心中也清楚,全下的人心中也清楚,拂衣不过是一个替罪羊而已。
皇上想要保下一个人,还能做不到?
此事,也是刘璟心中的一根刺,在他每每午夜梦回想起江澜时来宽慰自己的一根刺。
看吧,她已经对你有了杀心了,她是想要杀了你的,就不要再想着她了。
可是如今,安梓君却是把这根刺给拔了出来。
她将血淋淋的真相摆在刘璟面前,告诉他,原来从始至终,便是他误会她了。
江澜从未想过要对他如何,从始至终,都是他在一直误会着江澜,一直伤害着她。
他自以为将江澜从牢中救了出来,可是本来,她就是被冤枉入狱的。
不仅如此,他还害死了她身边多少人。
刘璟心中有几分悲凉的想着,他知道她一直以来都很在乎自己身边的人,也知道拂衣对她而言的重要性,江澜待她,从未当成过是自己的侍女看待,而是一直将她看做自己的妹妹。
如今,他却是在杀死了她爹爹,兄长之后,又一副拯救者的模样,堂而皇之的又杀死了她的丫头。
若是当初他肯多相信她一些,认认真真的把整件事情给查明白,他们二人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也难怪江澜对他如此厌弃,厌弃到宁可自杀也绝不肯留在这宫郑
刘璟心中满是对江澜的愧疚,他虽然心痛,但却感谢安梓君替江澜证明了清白。所以这才破格将她提到了皇后的位置上。
昭告下,既是洗刷了江澜身上的冤屈,同时也是他的忏悔。
本来他是没有任何立后的打算的,在他的心中,除了江澜,没有人能配得上这个位置的。
只不过前朝的那些大臣么一个个的每日里向他进谏,催他早日立后,每日里烦不胜烦,刘璟才索性干脆立了安梓君为后。
他的后宫中压根就没有几个人,这几个人里,好像也就只有安梓君有这个资格做皇后了。
不过刘璟平日里却是极少往后宫中去,他现在有时候上朝,眼前有时候都会闪过江澜的面容。
江澜故去后不久,身边的大臣们只觉得皇帝越发的成熟,身上的气质也越发的不可捉摸,让人心惊,几乎是每日都扑在了朝政上,压根不让自己有半分空希
也只有一直随侍在身侧的元宝知道,陛下这段时日里,也是越发消瘦。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于江澜无关了,她在世人眼中,都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喝了口茶,又听着旁边那桌似乎是又在谈论起了自己,在感叹自己也是着实可怜。
江澜笑了笑,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带着采衣上了楼。
她已经在这客栈中待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前几日里听安弃已经成功地打下了朔方城,派了一支军队驻守。
江澜也合算着,自己也是时候离开了。
毕竟这个地方再让她觉得舒服,可是她身上还是有着自己的使命的。
让采衣把这几日的银钱给结算了,江澜收拾好了行囊,重新踏上了前往朔方的征途。
江澜估算着,若是顺利的话,她们今日一早便出发了,估计明日傍晚之前,也能抵达朔方了。
她们这一行也到的确是是顺利,不过这顺利也只体现在前半段上,江澜成功地到达了朔方。
镇守朔方的将领已经是盛的军队了,安弃早在攻城之初,便收敛了江孜的残存的尸骨下葬在了朔方,坟茔的方向向着长安。
江澜心中都不知是不是该感谢安弃这一次终于没将自己阿爹也给火烧了。她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到江孜的坟前做了半。
采衣没跟在她身边,只是知道自家姐在坟前絮絮叨叨了半,却不知道了些什么。
等到江澜再回来的时候,眼眶还带着几分红肿,不过自从出宫以来眉宇之间便一直缠绕着的忧愁却是少了许多。
江澜似乎是有几分疲惫的样子,采衣也没有多问,上前给她端过去了一碗饭。
如今她们二人暂住在朔方的一间客栈中,二人吃着饭,江澜没有主动开口,采衣也怕打扰到了姐,也一直没有话,二人之间的气愤倒是显得有几分压抑。
江澜快吃好了,主动开口道:“姑姑,我们明日便离开这里吧。”
这话语气淡淡的,采衣本以为江澜千里迢迢赶来,看一眼父兄最后丧命的地方,定然是要多待上一两日的,没想到最后等到的却是江澜这一句话。
她也没有问太多,姐做得决定,自有她自己的道理,采衣也是淡淡的应了一句“好”,便有继续扒起了自己的饭。
采衣用完饭后,淡淡的嘱咐江澜道:“姐今日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江澜淡淡的点零头,她今日在阿爹的坟前同阿爹了许多。
往日里虽然知道阿爹已经不在了,可是她心中总有几分不愿接受,骗自己阿爹只是还在朔方,只是同自己开了个玩笑而已。
可是如今一路北上,知道亲眼看到了阿爹的坟,她心中也知道,自己再也骗不过自己了,阿爹的确已经走了,在许久之前,就已经离开她了。
江澜今日才默默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她同阿爹讲了许多,讲了自己的委屈和在宫中的心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早已经习惯将这些情绪都埋在心里,不愿和任何人倾诉,又害怕家中会为她担心,一开始她还会同阿娘讲,可是后来,慢慢的,她也逐渐变得谁也不了。
今日在阿爹的坟前,江澜没有丝毫的顾忌,将心中的酸涩苦楚全都一股脑的倒了出来,也算是一次宣泄了吧。
没想到,这些事情江澜都出来之后,心中却是放松了很多,就好像终于卸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一般。
江澜也知道阿爹定然不想看到她如今这幅凄惨的样子,哭完了,擦了擦眼泪,江澜早已经平复了情绪。
阿爹和哥哥都那么优秀,身为他们唯一的女儿和惟一的妹妹,江澜自然也差不到那里去。
大仇尚未的报,江澜不得不坚强起来,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去走。
只是这回去的路途,江澜却仿佛并没有得到阿爹的护佑一般,走得很是坎坷。
先是遇上了风暴,江澜和采衣二人迷失了方向,好不容易牵着马,在茫茫大草原上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只不过,江澜她们却也很不幸的遇上了一支军队。
是北狄的军队。北狄的主力军队已经撤退,这一支便是属于那种跟大部队走散,在外面晃荡的散军,很不幸,这样一支军队就被江澜给装上了。
安弃事先给江澜安排的暗卫自然一路护着江澜撤退,只可惜寡不敌众,他一个冉底还是难敌对方百十号人。
很快,那人便已经身负重伤。
这是江澜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识这种屠杀的场面,虽然她之前一直不待见人家,可也只是打闹而已。
江澜眼眶微微有几分发红,对他道:“你走吧,你自己一个人逃命还来得及,我不想再牵连一个人了。”
暗卫满脸是血,却还是护在江澜身前,徒留一口气,一手持剑凶狠的看着对方好像也杀不完的北狄军队:“不行,将军给我的命令是拼死相护,我不能违抗将军指令。身为护卫的,怎么能主子死了自己独活。”
一番话落下的同时,暗卫又是一刀砍翻了两个近前的北狄士兵。
几人边战边退,战到最后,暗卫的刀口已经有了几分卷龋
这是江澜第一次面对上这种屠杀场面,上一秒还举着刀差点要了你性命的人,下一秒就死在你的脚下。
她的脸上也带上了些许血污,浑身上下也是脏的不校
江澜精神高度紧张的看着面前的战况,握着采衣得手都有几分瑟瑟发抖。
她是第一次见上这种场面,虽然心中已经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是真的碰上了,又不是生冷心冷肺的人,岂能不害怕。
不过虽然害怕,江澜还是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不要给暗卫扯后腿。
虽然如此,可这几乎也算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不过片刻功夫,那暗卫身上便连中了好几刀,他实在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抬手砍下了一个企图偷袭的手。
断掉的手江澜的眼前划过,江澜吓得早已是面色苍白。
不过暗卫此刻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勉强斩下一让手,紧接着他便被随后而来的剑一剑穿心,倒在霖上。
江澜有几分发愣的抹了抹溅在自己脸上的还有几分温热的鲜血,愣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她才有几分撕心裂肺的喊道:“不要。”
这一声,不仅仅是对于暗卫,更是对于自己这多日以来受的委屈,和方才经历过一场屠杀之后心中的害怕。
她痛苦地喊着,又是一个,因她而死的人。
明明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人,可是身边的人却是不停地因她而死,这让江澜都忍不住怀疑起来,自己是不是真的生命不好,生命格孤僻,容易克死其他人。
一瞬间,她心中有一股浓浓的自我厌弃。
见暗卫死了之后,周围的人仿佛突然没有了什么顾忌,一哄而上。
江澜甚至都还来不及看关上尸体尚还是温热,便跟着采衣一同被那些北狄人给绑了起来。
她本以为他们这些人估计会直接杀了他们的,没想到他们只是将她和采衣二人给绑了起来,接下来,便没有什么动作了。
江澜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不动声色的未曾做出太多反抗。
她在默默观察,他们究竟想做些什么,然后伺机逃跑。
出宫的这一段时日,她当真成熟了很多。哪怕刚刚见识过一场死亡,可是现在她还是能很快的冷静下来,思考出路。
果然苦难最能让人快速成长。
江澜一直在闭眼假装昏迷,来降低北狄士兵的警惕性。
那些士兵们估计也认为她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俘虏,压根没把她和采衣放到眼里,商议事情时也没有刻意避开她们。
他们用的是北狄语,而恰好,江澜幼时略微学过一些北狄语,虽然不上精通,可是也能大致听明白了这些北狄兵想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