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灯光闪烁着，铺满了病房袒露出的每一个地方，将那些床铺的惨白映照得越发充满了冷寂。

“呼！呼！呼！”短促而低沉的喘息声成了病房里的主旋律，如重锤般敲击在每一个白衣天使的心里，她们垂眸看着躺在病床上，费力起伏着胸膛，气息扑打在氧气罩罩壁上凝成了雾的陈薇欣，目光颤动。

“抱歉，你女儿……”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握住她的手，脸上带着歉意。

“呵！我……知道。”陈薇欣努力抬着沉重的眼皮，声音无力，“她……有更需要她的地方，不要……不要给她发消息造成困扰，谢谢你们，我……”

话语未完，可她的呼吸已经微弱了起来，眼帘仿佛就要垂落下去。她，真的好想要见自己女儿最后一面啊……

泪水从她的鱼尾纹角滑下，拖下了一条长长的润迹。

“嘭！”忽然，房门被重重推开，风从外面卷入，撩起了几人的衣袂。

“我来了，妈，我来了！”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的季秋楠目光颤抖，哽咽着走了过来，她伸手握住母亲的手，轻轻跪倒在了地上，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妈——呜呜！”

周围的医生和护士看着母女两人，沉默着走了出去，轻轻掩上房门，这一刻，时间是属于她们的。

“是……是秋楠吗？”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陈薇欣的嘴唇抖动着，气息微弱。

“是我，是我……”泪水滴落在床单上，渗了进去。

“好……好好生活下去，还想找一个……找一个普通的孩子照顾你，可是啊，一……一想到你这孩子的性子，觉得还是……还是能在狩妖上照顾你的。别怪妈逼你好不好？没人看着……看着你的话，你太会乱来了，呵……呵呵！妈很幸福，很幸福，所以，你也要……也要幸——”

话语未完，陈薇欣用力睁开的眼缝就这样闭合了，她的呼吸沉寂，手也无力垂下，是睡着了吗？不敢相信，这世间没有比这睡颜还柔美的了吧！

“嗯，嗯嗯——”季秋楠抬头，只能发出哽咽的声音，鼻腔悲鸣，眼角的泪也打散在空中。

“呼！”冷风从窗外贯进来，卷动着帘影，季秋楠的声音晃动着，化作了虚无。

而床头边，莫良轻轻按下了手机录音的暂停键，保存下来，这才将手机收进兜里，垂眸静静看着陈薇欣的脸，那仿佛季秋楠老了以后的容颜，是这样安静祥和。

鼻头酸胀起来，眼睛也开始发涩，莫良只好仰头吸了吸鼻子，缓住情绪的奔涌。他静静转过身，起唇：

“放心吧，虽然你托付的那个人不是我，但好歹吃了你一个苹果，不能还给你，就还给你女儿吧！”

话落，自知不会得到回复的他静立良久，才转身出了病房。

而在病房外静立的的医生护士们，毫无所觉，只以为母女两人还在诉说着最后的话语。

独自出了医院的莫良站在夜色里，仍由冰冷的风抚弄着脸庞，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人，还真是一种脆弱的生物呢，可是，为什么这么脆弱的身躯里会装得下如此强大的灵魂呢？杯满不溢……”

“轰！”突然，巨大的轰鸣声冲破云霄，火光冲天。莫良抬起眼眸，看向那片通红的天空，忽然怔住了，瞳孔放大。

“那片是……我，我的家！”眼前一黑，莫良就要栽倒，但意志让他勉强撑住，嘴唇却完全失去了血色。

“不要，不会的……”喃喃着，莫良咬牙冲了出去，在夜色里狂奔，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耳畔的声音消失了，仿佛被黑夜侵吞，一条又一条街道落在身后，终于，莫良赶到了家住的那片小区，却怔在了原地，许多房屋成了废墟，碎石密布，有已经死绝的尸体横陈，也有还在哀嚎着的奄奄一息之人。莫良无神地迈出，踩在残破的废墟上，直到看清伫立在自己眼前的家，眼神才恢复了清明。

“呵呵呵呵！得罪本王啊，得罪本王啊！”邪异的笑声忽然在空旷的大地上响起。只见南面，抱着大象般巨大石头的鬼面男子踏出一步，狠狠将头顶的石头扔了过来。

“呜呜——”破风声如同鬼泣，索命的声音。

莫良瞳孔骤缩，奔了出去，那是，自己的家啊！

然而，以人之力，这么能抵挡天灾呢，才跑了几步的莫良就怔住了，无力地看着那块巨石飞窜过去。

也许，下一刻自己牵挂的人就会消失吧……

不，季秋楠赶到了，满身血痕的她高跃而起，于半空中挡住了巨石，却也被冲击力撞击在地上，拖出一条长痕。

“呵呵呵！无法专心的人怎么跟我斗！”鬼面男子大笑着，忽然扳断身边的数根钢筋，嗖嗖嗖地射了出去。

而抗住巨石的季秋楠才刚卸下石头，抬头的一瞬间就发现钢筋长矛已经到了身前，无法反应过来。

“噗噗噗！”血肉被刺入的声音响起，季秋楠被钉在了地上，鲜血洒落，浸染全身，甚至浸染了脚下的大地。

“啊——”剧痛让她惨哼出声，是那样凄厉和狼狈。

莫良呆住了，双腿发软的他跪在了石堆里，就这样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润，模糊了视线。忽然，他笑了，笑得如此嘲弄和悲凉：

“我明白了，终于明白了什么是英雄！他们守护的大义里，也包括自私之人脚下的寸土啊！季秋楠，谢谢，谢谢，谢谢你……”

泪水盈满后溢出，滑落在地，莫良哭了，是心系之人劫后余生的庆幸，是对英雄守护的敬意和感谢，更是对自己的讽刺。

“我要力量，要力量，我做不成英雄，我不是那块料子，但是，起码我要守护住英雄们脚下的寸土啊！他们必须抛弃的部分，就让我这自私之人去守护啊！”

嘶吼着，莫良的手指用力，嵌进了碎石里，即便已经出血，却更让他觉得滚烫，这一刹那，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信念。

有关于这个故事，才算真正开始了……

（大家也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刚巧我也写到了这一部分，算是巧合吧！让我们致敬吧，那些站在前线的英雄，他们的身后，由我们去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