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话讲得差不多了,气氛一度冷却下来。
葛威感到很不自在,漂泊在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哪一个月不是卯吃寅粮?按理说,每个月官府给的二十两碎银子够温饱了。可自从学会了赌钱,每个月月底的那两天,没有哪一天不饿肚子,就像今天这样,他有心出茶钱……也无能为力!
无聊,那就聊一会儿天气吧?
“呵呵!是啊,这雨下得何时是个头啊?葛大侠这一路岂敢耽误?”
“回夫人,没事的,我这趟刚好送完了返回,回去啊,我解释解释。对了,我看大家闲着没事呢,不如我们来做一个游戏,大人小孩都可以玩,也挺简单。”
“好啊好啊!”
小禾荣鼓着小手,贪玩就是他的天性,再说,这位伯伯看起来威严,其实也没那么厉害了。
丫鬟旦儿立即跑去向店家要了色子。
小禾荣胖乎乎的小手将色子筒摇得哐当哐当响。
禾母、禾父以及哥嫂一家在葛威的陪同下,一片欢歌笑语,在这阴霾的下雨天,时间竟然过得如此的快。
禾守玉点头称是,他们一家人很久没团聚了,葛威能够跟貌合神离的一家人聚在一起,还把气氛搞得其乐融融,俨然成了禾家一份子。
都说牌桌子上的赌品如人品,葛威的谦让,理智和机智让禾母绝对不会看错人,一顿晚饭后,自是把他当成了一家人,此刻,天色尚早,禾母有意撮合女儿跟葛威,便早早让儿子孙子回了房。
这孤男寡女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空无一人的时候,四目相对,从心底里迸发出来的愿望紧紧相随。
他聊当兵时候的趣事,她聊皇宫里的传奇,直到茶室打烊,两人早已情意绵绵,难分难舍。
“我有很严肃的话讲给你?”他用宽阔的手掌搓了搓脸,久经风霜的脸呈现出疲态。
“嗯!”她点点头,眼眸低垂,莹白小脸闪着动情的光彩,一张盈润娇唇欲语还休,尽显低眉顺眼的小女儿姿态。
她也有话要说。
“打烊了,咱们得挪地了……”
他从桌旁站了起来,那身姿直插云霄,似要把屋子顶穿。他径直往前走了两步,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禾守玉见他相貌堂堂,身躯凛凛,自是被他深深吸引,打他从身旁掠过,那双含情眉目便牵引着她紧随其后。
不问前程,无需归途。
后院,夜色正好,空气中弥漫着燥热,乌云滚滚似在酝酿再一次狂暴的风雨。
顷刻间,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院落里一股泥土的腥气扑鼻。
“进屋避一会儿?”
“吱嘎!”
柴门开处,漆黑的屋子。葛威大踏步进屋,步伐虎虎生风。
掌了灯,两人客气地在小桌上对首坐了。
葛威自是看上了这小娘子的娇美,还有那一马车的——财富。他一个没爹没娘没家产穷当差的,被娇贵的禾守玉看上了,唉!他自个都觉得是一朵好花插在了马粪上。
葛威歪着脑袋,东看看西瞧瞧,纵是禾守玉一厢情愿,也架不住葛威这般研究啊?
“怎么了?没有不令你满意的吧?”禾守玉娇笑连连,她也是越发地喜欢着葛威,也就不端着了。
“知道你有一个什么样的优点吗?”
“长得漂亮呗!”
“你咋知道?”葛威故作惊讶。
“你们男人选女人,第一条件就是美丽、漂亮,其他的反而次之。”
葛威捋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禾守玉那双大放异彩的眼睛。他变换了一下姿势,将脸凑得更近了些,“好像说得有道理,若不漂亮,又怎能吸引我这等生物呢?”
禾守玉噗呲笑了,低骂一声“登徒子”。
葛威挺直背脊,“那你知不知道你的缺点?”
“知道!”禾守玉仰着头看葛威,含羞带怒的面孔在摇曳的烛火中似是挑衅,“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偏生葛威最不惧禾守玉这一套,“不止我喜欢美人,全天下男人就没有不喜欢美人的!要是我愿意,哪一个美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吹牛吧,你?”
禾守玉格格笑着,全天下男人都一个德性,吹嘘?自大?以此为准吸引女人,获得女人们的好感,真是无知。
“不相信?你要不要试一下?”葛威立即摆了一副冷面孔,明亮的眸子射出点点寒星,直透禾守玉,像要把她看穿。
这样冰寒的目光,禾守玉太熟悉了,赵海月就长了这么一副外表凶悍的面孔,那是她离开龙岗的时候,启程去皇宫那天,赵海月看她的目光比这还要寒冷数倍,她永远忘不了,那双阴鸷冷凝的面孔。
葛威眸光渐渐有了温度,水漾般透着柔情,比起刚才的寒冷,这道目光却更具杀伤力,像被有力地紧紧包裹,灵魂被紧紧攫住,那些委屈和失落的过往,全都被他偷了去,让她失魂落魄,因为他的小心呵护,她的灵气整个地舒展开来。
“姑娘,我懂你,敢不敢跟我闯天下?”
禾守玉,你已经没有退路了,若是不跟他走,又何必这么着急认识他?禾守玉,你早已不是什么世家小姐,你是弃妃,你没必要全身紧绷绷地端着,他是你一眼就相中的相公,你可以拒绝,拒绝的后果就是马上回龙岗,承认自己的失败,接受他人垂怜的目光,从此谨小慎微、苟且偷生。
眼前这个赳赳武夫,虽然有一身的戾气、匪气、霸气,甚至有周身的缺点,但他不装,他很实在,他骨子里没有那种油滑的成分,他有勇气做自己,甚至,他真的就是一块璞玉啊?像那些黄土一样,经过淬火,摇身一变就成了美丽无双、世不一见的天青杯。
思及此,禾守玉大方地回答,“你以为你谁呢?你让我跟着你我就跟着你呀?”
话刚出口,禾守玉内心一凛,她绝不是要伤害他,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明明想要说顺从的话,蹦出来的却是满心的倔强。
那是她的骄傲,再不济,她也是世家小姐啊!她不能让他误以为她看上了他的轻狂,他只是一块璞玉,除非,他接受她的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