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行了,怎么跟你娘一样啰嗦个没完没了?”
葛威一把推开梁红玉伸到嘴边葱白的手,跳将起来,退到了禾守玉身边。
禾守玉抿了抿嘴,假意微笑,两个人既然有扯不清的关系,就留时间让他们说清楚得了。
“我回膳房帮忙吧?”
“不许!”
葛威挡在禾守玉面前,像一堵墙般厚实。
禾守玉心里一凛,留在这里,继续看梁红玉纠缠他吗?当初,葛威让她回尧山,她曾幻想过千百种夫唱妇随的场景,可独独没料到竟然会有梁红玉这一出。
不远处,伶人们呼儿嗨哟地扛木料,架工事,糙汉子们打趣他们,你来我往,好一番热闹非凡。
“我知道你很委屈!”
葛威敞开怀抱,一个大大的拥抱,禾守玉束手无策,她岂止是委屈呢?她未曾让葛威担心,曾经的禾守玉,哪里经历过需要看人脸色的场面?
眼睛里似有似掉非掉的眼泪,她极力让它们呆在眼眶,喉咙里堵塞着一股呼之欲出的浊气。
在夫君宽大结实的怀抱中,外界即便是腥风血雨,与她又有何关系啊?
“你看,弟兄们很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既然我们答应了他们,总不能置之不理吧?其实,我本可以与你一起远走高飞的,这个地方不好,我们还可以去我四姐家,还有你熟悉的京城,或者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只要有我,有你,我们在一起,哪里不都是我们的家呢?”
“我知道,我都知道!”
被人理解的心情豁然开朗,像决堤的河水,“哗”的一声打开,禾守玉在葛威怀里,扭捏得像个孩子。
“唉,你们俩人,有完没完啊?秀恩爱,死得快!”
梁红玉叉着双手,咬紧双唇,只差上前掰开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人。
葛威身体猛地一振,禾守玉知道,他的怒火又被点燃了,她轻轻地拉着他的手臂,摇摇头,镇静而又澄明的眸子,让葛威的心安静下来,却又心痛得不得了。
“走,我们离开这里,我得去跟姨母商量事情……”
不待禾守玉同意,葛威一把拉了禾守玉,转身就走。
梁红玉看见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生气地扔了提篮,跺着脚,胡乱一通谩骂着。
“我们又把表妹得罪了?”禾守玉怯生生地问道。
“没事,我这个表妹,她这里有问题。”
葛威指了指脑袋。
禾守玉“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咱们这是去哪呀?”
“去找姨母啊?”
“……那个,找她……什么事?”
葛威停下脚步,将禾守玉掰向自己,他正对着禾守玉的双眼,样子威严,他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口吻,非常认真地对她说:“小玉,你是我的娘子,我爱你,我不会让我的家人伤害你,我要跟姨母讲清楚,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我不允许红玉伤害你,所以,我们一起去找姨母……”
禾守玉心里一阵莫名的疼痛,没有用的,姨母这样的乡间女人,早已经有自己处理事情的一套观念,她不可能为了葛威就改变自己的,可是,她不忍拂了葛威的好意。
“姨母,我向给你谈谈我和我娘子的事情!”
“你们?”韩氏转动双眼,“你们有什么事情?红玉呢?红玉不是来找你了吗?给你蒸了你最爱吃的白糕,你把红玉怎么样了?你这个没良心的,有了娘子就把红玉给忘记了吗?”
“姨母,你别动不动就把我跟红玉绑在一块?”
葛威怒吼一声。
韩氏激动地跳了起来,劈头盖脸地扑打葛威。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养你这么大,你不伺奉我?她是谁呀?别以为是皇帝女儿的结拜姐妹就能在我这里作威作福?在我这里,就得我说了算,该干活就得干活……”
“娘、娘……”
梁红玉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进三人耳里。
“怎么了?红玉,谁欺负你了,谁这么大胆子?”
姨母的河东狮吼响彻屋顶,禾守玉感觉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她见识过姨母的厉害,看来,这一次,又不能脱离干系了,她不想跟她们纠缠在一起,本能的反应,脚步向门外移动。
葛威也不想纠缠,但禾守玉是他的妻子,相亲相爱的妻子,他不想让她平白无故蒙受不白之冤,很显然,姨母一家所有的表现都是针对禾守玉来着。
反倒是那几十个兄弟们的表现没有引起姨母一家人的反感,因为,他们知道,这五十多个弟兄,年富力强,拥有开荒种地的能力,这就相当于自己家里白捡来了劳动力。
可是,禾守玉不一样。他们打压禾守玉,完全是觉得禾守玉对他们来说,是没有价值的存在,是阻碍葛威跟梁红玉之间关系的巨石。
“站住,你俩别走?”
无奈,葛威只得牵了禾守玉伫立在门廊处。
不停抽泣的梁红玉,一言不发,任凭韩氏发疯般地狂问,她就是不说话。
对于禾守玉来说,那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怎么可以把有限的精力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只不过,因为姨母抚养过葛威,所以,今日这样的忍受,也只是出于孝心。
禾守玉并不感激韩氏,只不过在葛威年少时候给了几口饭吃,给了栖息之所,甚至都没有让他进过一天学堂,让他十多岁刚懂事就到处流浪,甚至因为控制不了那暴躁的脾气而杀了人,难道,这是一个良好家庭应该赋予他的罪过吗?
韩氏一迭连声地责问梁红玉,最后,梁红玉没好气地伸手指着禾守玉。
“是她,她欺负人?”
“你?红玉表妹,你别血口喷人,你都多大的人了,你好意思告状?”
葛威上前一步,将身子挡在禾守玉面前。
“怎么欺负的呀?”韩氏终于歇了一口气,才不理会葛威的阻拦。
禾守玉越想越来气,他们对待葛威并不友好,现如今,又变着法子折磨她,倘若葛威顾忌他们的养育之恩,不敢妄自菲薄,还算情有可原,可凭什么她要忍受他们的白眼,凭什么梁红玉红口白牙要冤枉她?
她绕过葛威,大义凛然地站在韩氏面前,用手指着梁红玉,用铿锵有力的语气说:“姨母,红玉表妹不是小孩子了,说我欺负她,怎么欺负的?欺负什么了?今天要把话说清楚,要是说不清楚,就休怪我禾守玉翻脸无情!”
葛威心里舒了一口气,果然娘子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