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威刚把禾守玉放在地上,禾守玉挣扎着站起来,左脚一阵痉挛,钻心般的疼痛从脚跟直往上窜。
“哎哟!”
禾守玉下意识叫了一声。
葛威正在察看四周环境,回头见娘子双眉蹙成一团,不免一阵慌张。
“哟,崴了?”
“可不!”禾守玉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尝试着看能否走动,可一用力,便疼痛不堪。
旦儿赶紧过来扶住小姐,葛威看了看那棚子,便让旦儿扶小姐往他背上靠。
这一次,旦儿到是很配合。
三人走过洒落迷雾般的水雾深潭,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
“是古琴的声音,小姐!”
旦儿欢呼雀跃。
“什么声音?”
葛威问道,他背着禾守玉,注意力全没在听声音这样的事情上。
禾守玉仔细一听,微笑着回答旦儿,“确实是古琴,弹的还是一曲高山流水,还真应景呢。”
“是啊,小姐!”
“你俩说啥呢?啥声音,高山流水啥声音?”
旦儿撇撇嘴,一脸瞧不起葛威的样子。
“姑爷,你说啥声音呢?对牛弹琴的声音!”
“旦儿……”
禾守玉想要制止也是来不及,不过安静个把时辰,旦儿这是憋不住了。
看来,他们就是天生的冤家,一日不斗嘴那是不可能的,好在葛威是那大度之人,像他所说的一样,一个大老爷们是不会给丫头一般见识的。
那抚琴的声音越来越大声,高山流水的基调越听越流畅。
在这空旷的山谷,能够欣赏到美景、美乐,禾守玉那一颗心便飘飘欲仙起来。
“哦,古琴,小姐,你这是多久没有抚琴了?”
不待禾守玉回答,葛威有些气喘地问道:“哟,你家小姐还会抚琴?”
“切,你小瞧我家小姐了,小姐琴棋书画样样出彩……”,然后,旦儿小声嘀咕,“自己捡了一块宝,还不识货!”
“哦!”
葛威没有多说话,琴棋书画有用吗?一个女孩子不会烙饼,不会缝制衣服,对夫家来说有多大的用处呢?当然,这样质疑的话,他没敢说出口,他害怕说出来伤害到禾守玉,毕竟,无论禾守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已经是夫妻,况且,他还那么爱她,就当自己娶了一个仙女,她的所有活路,他一个人承担,累不死他,也饿不死她。
禾守玉听出了旦儿的不平,她是为了小姐着想,认为葛威配不上她,两个人的家庭背景存在天壤之别,成长过程也是千差万别,无论如何,从旁人的眼光来看,都会为禾守玉叫屈。
禾守玉才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当初在旅舍,是自己一见钟情于他,是自己执意要嫁的,她完全不后悔,况且,那葛威没有见识不是他的错,倘若社会能够公平点,葛威也不是不能掌握那些上流社会的玩乐,可懂得又有什么好,她现在就不想显露,只要夫君不愿意听,她绝不会主动提出来玩。
禾守玉不打算回答旦儿的话,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夫君虽然不会听弦乐,可她也不会因为很久没抚琴就不舒服。
与葛威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胜过抚琴作乐,就像现在这样,虽然摔跤了,也获得了疼痛,可夫君不计较不嫌累地背着她,心痛她,焦急她,这是何等幸福的一件事情啊?
近得棚子,一青年男子正沉浸在乐曲中,他的头上绾了一个髻,一根月白色的缎带随着乐曲飘飘荡荡。
他微眯着眼,食指紧叩琴弦,无视三人沉重的脚步声,依然摇头晃脑地沉醉在乐曲中。
再近一步,那男人面如重枣,卧蚕眉,留有数尺美髯须,像戏上描绘的关公,妖孽的容颜更像一个人。
“可以跟洪山鹿媲美了!”
葛威放下娘子,找了一张竹椅让她坐了,二人目光触及的刹那,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喊出声来。
“真的太像洪山鹿了?要是他也有一道疤痕的话。”
“什么人?”
抚琴的青年男子缓缓睁开眼睛,仿佛舍不得从那沉醉中醒来。
“打扰了,小兄弟!”葛威双手作揖,“我家娘子脚崴了,借宝地歇歇脚……”
那人目光从葛威身上掠过,瞥了一眼禾守玉,内心好似一凛,眉头微蹙,竟也是那般的撼人心魄。
“哦!”
那人不再言语,冷凝的面孔中似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葛威原地不安,但又不敢发作脾气。
禾守玉相当熟悉那人的脾性,被人搅扰了美梦,还想要人家无条件接纳你,做梦吧?偏生这号人自恃清高,能躲在这深山老林里,也必不是什么凡夫俗子,秉性自是与他人有所不同。
“这位公子,适才弹的可是高山流水?”
“……怎么,你也会弹?”傲慢的眼神掠过禾守玉清秀的面庞,她看起来实在太朴素了,在这个深山老林,十天半月难得见着一个大活人,就算见着,也多半是一些村野莽夫,这小娘子满面春风,不拘小节,看起来不像没有见识的小户人家,当下,虽语言挑衅,内心却早接纳了。
“这位小哥说的什么话,偏生这琴只许你弹得?”
葛威见那公子不睬自个,目光却在娘子身上游移,便有些不舒服,说出来的话也冲了几分。
禾守玉轻轻拽了拽葛威衣袖,示意他不要讲话。
“公子不必见外,我家夫君讲话素来不拘小节,请不用理会,我刚才听出你这高山流水,初时急躁了,后来平顺是平顺了,却舍不得收尾,导致末尾音调拖沓,怪不得我们打扰你了……”
那公子眼前一亮,挣扎着从歪坐的椅子上微微前倾身子,能说出这一番话来,说明是一个懂音乐的人,能懂得音乐的,也不会是普通老百姓,眼前这三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家人,或者说,这小姐可能琴艺高操,但选夫君的眼光……似乎差那么一丢丢?
禾守玉见引起了那公子的兴趣,知道他不会反感她,便更进一步地问了他姓甚名谁?为何独自在此深山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