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很久之后轩辕策想起那天母妃说的话，仍然觉得寒冷刺骨，他亲眼看着轩辕翊喝下那碗茶，他想阻止的，却被母妃满是怨毒和恐吓的眼神吓到，定在原地不敢动弹。

过了片刻，他看着皇兄无事，便侥幸地想着，这不过是一碗寻常的茶水。

皇兄不会有有事的，最后也确实如她所愿，轩辕翊相安无事地离开了，走之前还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仰起头，看着母妃开口道，

“母妃，能不能不要伤害太子殿下啊。”

他跪倒在地，恳求着，“以后我都不去找他了，母妃……”

坐在高位的女人走下来，缓缓蹲下，扶起轩辕策，柔声道，

“怎么能不找太子殿下呢，还要你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呢。”

轩辕策惊恐地朝后退去，却被牢牢抓住，

“我要你拿到你皇兄的贴身衣物，还有一缕头发。”

“母，母妃你要做什么？”

萧贵妃笑着，“你说呢？你以为你皇兄喝下去的那杯茶意味着什么呢？”

听到这话，轩辕策拼命地摇着头，“不会的，不是的。”

“那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天底下最凶的毒了。你可以选择不做，那就看着你的皇兄每个月痛的死去活来。”

萧贵妃重新站起来，冷笑着，“生死蛊，有生有死，无死也就无生，我种下蛊，若是没有另一对蛊，这痛苦就要他一人承受了。”

“你以为叫你拿来这些东西做什么，不过是为了将另一蛊种到你身上罢了，那份痛苦便转移到你身上了。”

“好好想想，是让你的皇兄受下这般痛苦，还是你替他承受呢？”

轩辕策颓然地跪在地上，心底发凉，他痛苦地抬起头，

“是不是只要我承受了，皇兄就不会有事了？”

萧贵妃笑着点头道，“只要你不痛死，他就不会死，相安无事的。”

轩辕策低下头，继而看着自己母妃，“就让我替皇兄受下这份痛苦吧。”

“果然是养不熟的狗崽子。”萧贵妃朝着轩辕策狠狠踢了一脚，“才跟了几天，心就这么向着那个贱人了，这样也好，省的麻烦。”

轩辕策捂着肚子，勉强直起身子，拽住了萧贵妃的裙摆，开口道，

“母妃，为什么？这些年对孩儿总是这般……”

午夜梦回的疑惑缠绕在心头，轩辕策终是忍不住问道。

萧贵妃低头瞥了一眼底下的人，将裙摆抽了出来，不屑道，

“因为你不配。”

02.

噩梦般的日子开始的时候，轩辕策还没回神，那段记忆是模糊的，能有印象的只有无尽的疼痛和难以下咽的药水。

隐约的温暖，好像是皇后娘娘抱住了自己，温热的眼泪落在自己的脸上，她为什么要哭呢？是心疼我吗？

再次醒来，周围静得像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轩辕策睁开眼，赤着脚走出房间，外面依旧是灯火通明，他心里没由来的慌张混乱，只是还没来得及冲出去，就被人抓回来了。

“去哪儿？”

他转过身，看着母妃下意识地颤抖起来，哭喊着，

“母妃，皇兄是不是出事了？”

“怎么，你还想去救他？”萧贵妃笑着，“太迟了。”

轩辕策颓然地跌倒在地，不敢置信地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

“不仅是太子，连皇后也一并……”

萧贵妃笑着道，“而这一切，全部是拜你所赐。”

轩辕策已经放弃去询问为什么，他仰起头，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道，

“母妃，你究竟希望我做什么？”

到底要怎么样，才会放手，才会不要再伤害皇兄？

“自然是，希望你坐上那个位置啊。”

轩辕策看着站在面前的人，只觉得可怕，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只是这一次更加清晰，他忍不住问道，

“你真的是我的母妃吗？”

萧贵妃有一丝慌乱，却紧接着便恢复了常色，她冷哼着，

“不然呢？怎么，你不喜欢那个位置吗？”

“是我喜欢吗？是母妃喜欢吧。”

啪——

轩辕策侧过脸，一言不发。

“胡说什么！真是个废物！”

“这么没志气，以后想来也是个不中用的！”

轩辕策撑着地，颤抖着站起来，萧贵妃这才发现，一直跪倒在自己脚边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高过自己，他低着头，看不透眼眸里的情绪，

“母妃，你觉得这个位置属于我吗？”

萧贵妃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还是稳住了，她开口说道，

“自然了，只要你想，就可以。”

轩辕策抬起头，嘴角带着笑意，说道，

“不属于我的，我不会争的，但是属于我的，就算是付出所有的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既然母后说这个位置是我的，那孩儿定当会为了这个位置竭尽所能。”

至亲可杀。

03.

“轩辕策，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因为我生来如此啊。”

往后的日子，轩辕策再也没有唤过一声“皇兄”

这个词像是被封存在了心底，再也不会出现了。

往后的日子，轩辕策便像是换了一个人，残暴狠戾，对人对事，皆毫不留情。

他成了朝堂中时常被诟病的存在，只是这样行事风格倒也引来一批人愿意追随他。

原本以为自己心里早就麻木，但是听闻先皇后病逝的消息，他还是失态了，眼泪莫名地落下，不受控制般。

那个会柔声叫自己“策儿”的人，再也不会这么唤自己了，他独坐在城墙上，吹了一夜的风，也流了一夜的泪。

第二天，轩辕翊找到他，发了疯般对他拳脚相加，

“是你，都是你，母后原本不会死的，都是因为你！”

轩辕策任由着拳头落到身上，他踉跄地站稳，擦了擦嘴角，

“是你自己没有护好她，就凭你现在，拿什么跟我斗？”

说完，他起身给了轩辕翊一拳，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时隔一年后，萧贵妃被封为了皇后，

在封后大典上，轩辕策才再看到轩辕翊，他站在暗处，脸上带着笑意。

只是，那样的眼神，是轩辕策从未见过的，像是死去的人燃起的眸光，带着地狱的灰烬和业火，可以毁灭一切。

那一刻，轩辕策知道，那个如同太阳一般闪耀的人，被黑暗侵吞了。

轩辕翊，我不允许你就此陨落在无边的黑暗里，

就让我替你坠入黑暗吧。

04.

轩辕翊看着案台上的书信，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消息准确吗？”

跪在地下的下属低头道，“太子殿下，策王殿下是昨晚，昨晚……”

“那么多御医都救不回他吗？他不是身边还有高手吗，怎么，只是中了箭而已，救不回来？”轩辕翊声音颤抖着。

“说是失血过多，人也没有求生的意志了……”

轩辕翊突然站起身，掀掉面前的桌子，“什么叫没有求生的意志，怎么，他轩辕策一声不响地就想退出这场斗争吗？他，凭什么，凭什么！”

“殿下！”

“怎么，云游的药僧呢，去找他，他能救他的！”轩辕翊说道，“轩辕策凭什么这么轻易地就死了？柳白雪呢？柳白雪怎么敢让他死？”

“策王妃守了一夜，还是没能守住，早上得到消息后，就，晕过去了……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

轩辕翊缓缓地走下来，看着窗外，淡淡道，“你先下去吧，有消息再向我汇报吧。”

“殿下……”

轩辕翊摆摆手，关上门打开了案台上的盒子，那里放了一本手札，他颤抖着手，缓缓打开，

这本手札他这几日看了几十遍，像是想要找到漏洞证明这是一本假的手札，可是越看越找，心里的恐慌便越大。

轩辕策写下的这本手札，记下了许多事，是那些他所不知道，或者说，是努力装作不知道的事情，

被仇恨包裹的心被狠狠撕开，他忍着痛，去触摸真相。

他装作自己被蛊惑，将所有的罪责归结到给他带来痛苦的人，殊不知，这里面也裹挟着自己私心。

他明知轩辕策是自己同胞亲弟弟，却还是想着置于死地，他一面对自己说，待到拔掉了萧家，就放过轩辕策，但是每一次的斗争，却都下着不死不休的命令，还是担心了吧，担心有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担心自己得不到那个位置。

“皇兄，你是生在光里的人啊，而我是黑暗里长大的。”

轩辕翊放下手札，自己才是彻头彻尾陷入深渊的人吧。

05.

我终是来到了太子府，叩开了轩辕翊的门，

“殿下……”

他看着我，好一会儿才道，“节哀顺变。”

我忍不住笑了，“谢谢你啊殿下。”

“直到最后一刻，他也也没有说过一句你的不是，轩辕翊，你的心会不会痛？”

轩辕翊如我所愿的露出了痛苦和懊悔的表情，

“是我，对不起他。”

“事到如今，殿下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轩辕翊深吸一口气，看着我开口道，“王妃前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看他重新调整的样子，想要嘲讽，却还是压住了心里的的怨愤，认真道，

“完成他的心愿，拔掉萧家，然后名正言顺地坐好那个位置。”

我不顾轩辕翊的错愕，继续道，

“因为，他说，只有你可以，只有你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