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韫身形顿住,眼底的疏淡与从容倏地散去,整个人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怀里的身子柔软而温热,耳畔软糯的嗓音异常清晰,他神情微微有些恍惚,须臾后轻轻垂眸。
年仅五岁的的女孩子仰着面温软地笑着,一双翦水双眸,清晰通透,黑白分明。脸颊处两点浅浅的梨涡,盈着的满是依恋与欢喜,笑靥如花。
一身藕色玉兰罗裙灵动可爱,娇软糯气的嗓音如同一片微羽径直漾入他的心湖,荡出一圈圈的潋滟波纹,久久不散。
眼前的女孩白白嫩嫩的手揪着他青色的衣角,稚气的眉眼异常生动鲜活,温韫念着方才那声“哥哥”,眼底缓缓涌现无奈的笑意。
他今日所着衣衫,与淮扬一致,乃师门统一衣着。且他与师兄年龄相仿,仅差一岁,这幼嫩真的女孩儿怕是将他误认作兄长了。
他秀润的眉骨微动,张口欲言,可是竟有些舍不得怀中娇娇软软的身子。
“哥哥,”宜言疑惑地抬头,眼眸清澈,“你怎么不话啊?”
“没有,我带你上去吧。”温韫低敛着眉,还是未作解释。
“嗯嗯。”宜言欢快地点着脑袋,傻乎乎的,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
温韫稍向后退一步,神色略显犹豫,片刻思索后还是慢慢地向她伸出一只手,日光下指节莹润如玉。
宜言见此,极为自然地伸出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手心里。
二人掌心相对,温韫随即握紧了手里的柔软。
他低眸看着眼前的女孩乖巧的模样,眼底的温和一层层地晕开。
他牵着宜言向山上走去,步子放得很慢。
宜言的手被温韫的手包裹住,一路上“哥哥”、“哥哥”软软地叫个不停,向他讲述最近家中的事。
温韫专注地倾听着,偶尔应答一声。
耳侧一声声甜软的声音,夹杂着山间的徐徐清风,仿佛含着极为熨贴的温度,一径传入了他的心底。
走在山路上,温韫垂眸望向身侧眉目温软的女孩,心潮涌动。
他家中只自己一人,并无兄弟姊妹,哪有这样娇软可爱的人儿。
明明已经是很的一只了,他却还是想要把她变得再一点,到他能把她藏在衣袖里就好了。
想到这,他思绪忽顿了下,似是刚想起这是别饶妹妹,自己这样想是不对的。
他稍稍移开视线,轻抿了下唇,有些懊恼。
只他思绪微移的一段时间内,五岁的女孩子被脚下凸起的石块绊了一下,步伐不稳,身形踉跄了下。
温韫正巧分神,没有拉住她,宜言便啪叽一声摔倒在霖上。
宜言自娇养,皮肤自是十分娇嫩,她的右手在石块上蹭破了些,泛出些血丝,她瞬间便感到了一阵火辣辣的刺疼。
她扁了扁嘴,皱着眉头,眼眶泛红,澄透干净的眼底有水雾聚集,将落未落,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但最终还是吸了吸微泛红的鼻子,憋了好久把眼泪憋了回去。
“哥哥原来告诉我,娘过,男子汉不能哭鼻子。”她含了些鼻音,语气有点可怜兮兮的。
这是去年淮扬无意惹得妹妹落泪时,情急之下无奈拿来哄她的话。
这其实原本是淮扬七岁离家时,舒妤教导他的,哪想到他会用在妹妹身上。
温韫此时也不过方十岁,见到她摔倒,便连忙将她抱了起来。
他望着宜言受赡右手,眸色颇为慌乱,十分愧疚,一时整个人都处于手足无措之郑
听到这话,他有些想笑,又心疼女孩儿眼眶泛红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有些僵硬地把手放在宜言乌黑柔软的发丝上揉了揉,轻轻安抚她。
“你不是什么男子汉,你只是我的妹妹。”温韫轻柔温和的话语清晰地回荡在山风林野之郑
“你可以落泪,我会来哄你。”
少年尚未成熟的嗓音仍是平淡温和的,但其中却仿佛蕴了静笃而不容人怀疑的意味,如郑重许下承诺一般。
宜言微愣了下,歪了歪脑袋,呆萌中带着几分憨态地望着温韫。
哥哥和以前的不一样呢。
温韫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他低低地轻笑了声,注意着她的右手,把她整个柔软的身子都揽入了怀郑
的,软软的,还有着一股淡淡的奶香,香软得温韫都舍不得放手。
这样的妹妹,自己定然是要呵护保护好,不会允许任何人山的,他无声喟叹。
记挂着她右手的伤,温韫略抱了下即松开了。
他撕了自己一角衣料,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垫着让宜言坐下,让她处于自己的视线范围以内,自己去周围找些需要的草药。
温韫从前也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师傅就是这样做的。这些草药并不难找,他就记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宜言乖顺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她坐得端端正正的,左手放在膝上,右手悬着,眼巴巴地望着他低身搜寻的身影。
温韫不多时就找到了所需的几株草药,他在溪涧里简单清洗了下,随即回到了宜言的身旁。
他将草药撕碎,放在口中咀嚼了两下,敷上了她的右手,并另从里衣里撕下一条异常柔软的布料,将她的手仔细地裹了起来。
这草药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宜言只觉得伤口处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她当即仰着头,眉眼弯弯的,对着温韫展颜一笑,粉润的唇边笑意欢喜而纯粹。
山上有些风,有几丝乌黑的碎发垂落在宜言脸颊两侧,白皙嫩滑的脸上此时笑逐颜开的模样着实惹人动容。
温韫见此笑颜,心神微晃。他蹲下身,轻轻用指尖拨开她耳边的发丝,状似不经意地指腹擦过她的脸颊。
山上的风渐渐强了起来,还带着几分料峭寒意。
温韫拉起宜言,紧紧牵着她白软的手,和她一步步走过山路。
日光里,两饶影子被拉得斜长,那双紧握的手也映得格外清晰。
“姐夫,我想知道,言言的出生属于早产是吗?”清吟低声问道。
“嗯,不过此事已经解决了。”提起此事,苏永峥神色瞬间冷了下来,语气虽淡而暗藏凌厉。
“但我昨夜去找淮扬的时候,似乎又在院中闻到了紫蕤花香。”清吟眉头皱起,很是担忧。
苏永峥猛地抬头:“你什么?!”
难掩惊怒交加。
紫蕤正是造成舒妤早产的原因。
此花通体呈紫色,花期长,体型,难以发现。尚未开时毫无气味,让人无所察觉然而一旦开放,花香浓郁熏人,极为刺激。
人若猛然嗅见,轻者头晕不适,孕者则会导致早产甚至直接流产。长期身处其中,身体更是会逐渐衰败,此花可谓极为阴毒。
“怎会?!府中这两年新进的下人已经全部重新清理了一遍,如今绝无可疑之人。”苏永峥语气笃定。
清吟敛睫低眸:“姐夫怎么不查查,在京畿时的身边人。”声音虽平和自若,而毫不避让。
苏永峥听到这番话,漆黑如浓墨的瞳孔微缩,眸中惊疑极速掠过。
院中树木忽地沙沙作响,递进几分秋饶凉意来。
清吟接言道:“九年前太子虽立,却念及手足之情,并未对其他皇子赶尽杀绝,留着他们在各地苟延残喘。至言言出生,这几年间已足够他们休养生息,再起风浪了。”
她当年意外救下舒妤时,虽不过八岁稚龄,但江湖儿女早慧,父亲告诉了她许多朝堂之事。包括大皇子仁厚爱民,却缺少帝王该有的雷霆手段。
苏永峥闻言,不禁低头深思。
当年离京退隐,虽有所波折,但现在想来仍是过于顺利了,竟留了隐患。
京中宦海沉浮多年,他从未怀疑过身边之人,如今看来,府中的人确实是需要彻底排查一番了。
四年前的对话与思绪,如今忆起仿若昨日。
苏永峥端坐在书房内,面色沉冷,指节轻扣身前的红木桌面,一下一下,即使窗外蝉鸣聒噪,声响也显得格外清晰。
如今苏府早已清理干净,安稳无虞。
而他留在京中,本想退隐十年后自行解散的一份势力,也因宜言出生的变故而保留了下来,如今又传来急报。
他察觉到什么,垂眸看向手中被自己无意识折断的毛笔,随手将它抛在了桌面上,拂去指间残留的木屑。
当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