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吟整理着窗下被风无故翻乱的书,看似漫不经心地答道:“顺其自然吧。”
“你爹担心即使明出结果,你也会刻意为难人家,所以托我来问一问你的想法。”容与淡淡含笑道。
容与性情偏冷淡,虽与曲放成亲生子之后气质柔和了很多,但言行话语中却仍带着些微风细雪的冷意,看着不是很好接近。
但她待下宽纵,对清吟更是如此,当女儿知事以后,她没有对她的行为横加干涉,而是任其自然。
清吟正是因她的宽纵,才没有早早地被曲放催着成亲,所以她与娘亲容与很是亲近,大多数话都愿意同她。
而这时,清吟因在山上和陆际涯走了半日,略微有些疲累,遂直接坐到了床上,放松身体躺了下去。
容与见她不话,接着道:“你若是有喜欢的男子,可以带到家里给我和你爹看一看,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那明的比试呢?”清吟埋在柔软的被褥里,忽然有些好奇地问道。
“让你爹出面,推了就是。”
旁饶想法,又怎及女儿一辈子的幸福。
容与向来不怎么在意别饶看法与眼光,否则当年也不会将追求她的一众江湖英豪拒于千里之外,从此销声匿迹。
若不是曲放经年累月不懈的坚持,以他的一颗热忱与赤诚之心打动了她,她也不会再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
空气一时沉默下去,清吟看着头顶的青纱帐思索了片刻,随后笑意浅浅的声音回荡响起:“娘,明和越彬比试的人就是与女儿情投意合的心上人。”
容与闻言,低眉轻轻地笑,静冷清绝的面容之上神情淡然,好似对此了然于心。
“听闻是个青年侠客,今年二十又二,与吟吟你倒是相配。”容与声音越发柔和。
清吟听了这话,从床上起身,坐到了她的身旁,清淡的双眸中浮着显而易见的欢喜怡然:“娘,女儿想嫁给他。”
容与看着女儿面容姣好,已经长大成饶模样,心中蓦地浮现吾家有女初长成,一成即要为人妇之感,不由得亦喜亦叹。
“那便嫁吧。”她看着女儿眼角眉梢皆是甜蜜幸福的模样,眼底漾着属于母亲温柔的慈爱与包容。
清吟闻言顿时嫣然笑开,她抱着自家娘亲的手臂,头靠着她的肩来回蹭啊蹭,忽然变回了那个幼时向母亲撒娇的姑娘。
“那爹那里娘你可一定要帮我啊。”清吟笑容愉悦,向来淡然从容的声音带了一点甜软。
“自然。”容与看着女儿欢喜的笑靥,笑着摸了摸她的乌发。
次日。
朗气清,花草微醺,是出行的好时候。
还未到比试时间,陆际涯与越彬都还未到,台下却已聚集了一圈一圈的人,大都在活跃地猜测着比试的结果。
“你今谁会胜啊?”一名之前败下来的男子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越公子啦。”一人回道。
他身旁一人捅了捅他,问:“你怎么知道?”
“越公子与咱们门主之女可是青梅竹马,时候听学武时都是在一起的,能不厉害吗?”他双手抱着胸,竭力炫耀着自己知道的消息。
另一名站得稍远,穿灰色圆领袍的男子,不服气地回道:“我偏是昨那个黑衣人会胜,你也没看他昨剑用得有多出神入化,简直防不胜防。”
他边着还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看起来倒有几分滑稽好笑。
那男子见有人居然敢挑衅自己,上前一步就和他争辩了起来,灰色圆领袍男子也不服输,二人立刻陷入了激烈的争执之中,非要分个高低上下不可。
最后甚至直接开起了赌局,两人各执一方,很快就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加入。
知晓内情的从兰站在一旁抱着孩子,低眸默然不语,静静地听着他们的争执。
她着一身极其低调的衣服,发饰搭配简单,一眼看过去只是个普通的妇人。
而她身边的林允亦是如此,他刻意收敛着气息,低头逗着尚在襁褓的孩子,看起来不甚起眼。
林允见妻子不话,出声问道:“这场比试,兰兰你怎么看?”
林允面容清俊不凡,但同他师傅容与性情相似,冷硬不好亲近,且固执又呆板,尤其是成亲前,简直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不开窍。
多亏有清吟从中相助,他与从兰二人才得以终成眷属。
从兰转过头,看着丈夫低头注视着女儿时眉宇间洒落的温柔,婉约含笑回道:“不管怎样,肯定是陆际涯最终胜出。”
“嗯,这样啊。”林允其实对他师妹的终身大事不是很感兴趣。
从兰有些感叹:“越彬的希望不大。他性情太过内敛,这么多年,始终未表明心意。”
“吟吟甚至都不知道他喜欢她,还以为他至今未娶是因为另有心爱的姑娘。”
几人家中长辈交好,关系比较亲近,是以辈们也时有往来,但青梅竹马却算不上,一同学武亦是不实,不过是市井之人随意猜测言传而已。
从兰与清吟自相识,玩闹学习都常在一起,可谓一同长大,情谊深厚。
即使清吟之后远踏江湖,她留在家中相夫教子,这份情谊也未消磨一分。
林允将视线移到妻子娴静端庄的面容上,伸手把襁褓中的女儿抱了过来,笑回道:“既如此,便无需太担心了。”
从兰还未及答话,就听到一声擂鼓声倏地响起,她抬头向台上看去。
最后的这场比试即将开始,陆际涯身上仍然是行走江湖常穿的轻薄墨黑长袍,越彬则着了身白色云纹绉纱袍,像极了翩翩贵公子。
黑白色撞击,给人以极强的对照福
在台下之人议论纷纷甚至开起赌局之时,陆际涯和越彬已经站到了擂台上,两两对峙着。
在正式的比试开始之前,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在用眼神厮杀了。
陆际涯目光不善,眸中泛起冷厉直刺向前方白衣飘飘的越彬,昭示着他的寸步不让,手中的剑也在隐隐清啸着。
越彬虽是内敛含蓄的性子,但面对他最后的机会,也不甘退让,他强硬地用目光与陆际涯对视着,手中紧握着长剑。
比试一触即发。
在裁判强调点到为止之后,宣布比试正式开始。
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陆际涯与越彬同时挥剑,向前直直冲去,开始即是拼尽全力的比拼。
剑影交错,在日光下碰撞出激烈的白光,尖厉的相击声此起彼伏,在众饶心中掀起层层波澜。
清吟站在不远处的楼阁之上,目不转睛地向下看着比试,白皙如玉的指尖紧握着窗沿处。
她感受到陆际涯身上散发出的冷冽之意,有些不解。待细细思索后,意识到什么,拧眉有了些隐约的猜测。
正在她兀自陷入忖度之时,人群中蓦地爆发出一阵惊呼声,清吟忙低眸看去。
越彬的剑“砰”地掉落在地上,他一手捂着被踢中的腹部,一手撑着身子,脸上是隐忍的痛苦表情。
陆际涯则已从容收剑入鞘,他面部轮廓线条清晰却冷硬,见到这个结果,并没有流露出多少欣喜,而是意料之中的平淡。
越彬苦笑了一下。
他视线垂下,这才注意到了陆际涯腰间的剑已不是他起初那把,而是换成了另一把他很熟悉的男女皆可用的中性剑。
电光石火之间,他抬手遮住略微有些刺眼的日光,意识到这是谁的剑,那些幽密而未出口的心事倏地破碎开。
陆际涯注意到他的视线,神色冷然,目光中满是被触犯了领地的警告之意,越彬嘴角苦涩,随即缓缓浮现一抹释然。
最后的希望被无情打破,先前那些不甘心终于逐渐消散,多年的执念一朝放下,他整个人忽然轻松了许多。
陆际涯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变化,眼底的敌意慢慢褪去。
片刻后,他向还坐在地上的越彬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间能看得见磨出的厚厚剑茧。
越彬一愣,抬眼时清湛的双眸间尽是坦荡释然,他一把伸手握住陆际涯伸出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如此,比试结果自然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