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闻言,轻笑着站起身抱住女儿,清泠的嗓音里蕴着喟叹:“女儿长大了,都要嫁人了。”
清吟坐着抱住娘亲柔软的腰肢,将头埋进她怀里来回蹭,如同女儿般撒娇道:“娘,你知道吗?他平时从来都不会这些,只会沉默地对我好,有时候就像个呆子一样。”
“但你还是喜欢他,对吗?”容与轻声问道。
清吟和娘亲提起男女之事,有些赧然:“是。”
“我一直知道他不善言辞,也从不强求,况且他从来懂我。他的爱都已体现在平日的一点一滴中了,我全都懂的。”
容与看着女儿眷恋温柔的眉眼,觉得女儿是真正长大了,留不住了。
她抱紧怀中的女儿,神色舒展,缓缓晕开了轻柔的笑,如母鹰悉心哺育教导的鹰终于能展翅高飞般欣慰安然。
“既然想嫁,便嫁吧。”
人生于世,要寻得一个能知你懂你的人,何其艰难。既幸而寻得了,便不要错过的好。
毕竟谁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个。
清吟听到容与的话,又欣喜又担忧:“娘,那你帮我好好劝劝爹,让他不要生气了,也不要再为难行止了,好不好?”
“我不是有意要瞒你们的,只是我觉得与他相恋得很自然,自然到我习惯了我们的相处方式,没有意识到要告诉你们我和他之间的事。”
清吟的声音比起平时要柔细许多,不复向来的清淡从容,此刻吐露心声,眉目殷切含情的模样更是让人一见即知她怀了满腔少女心事。
容与自然挨不住女儿不住地撒娇亲昵,早早地举起了白旗:“一定一定,娘一定会好好劝劝他的。”
“你爹爹虽然不如我知道你们情况知道得多,但也了解一些,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了。”
“现在让他好好发泄发泄即将失去女儿的难过和不满,之后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容与想到那个男人如今犹带着些孩子气的性子,不知想起来什么,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丝丝缕缕怀念的意味。
而清吟此时全心全意于自己的事情,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不起眼的细节。
她听到娘亲宽慰的话,还没等放松下来,容与忽然又道:“不过远那关可能比较难过。”
清吟闻声,想到自己那个幼时调皮捣蛋,上能上树掏鸟蛋,下能下河捕鱼虾,现在跟着师傅远在塞外的弟弟,心内不由得又重新涌现出一层无奈。
“远那边消息闭塞,不知道有没有收到你比武招亲的消息。等他知道了,又得知了你们的事情,估计又是一阵闹腾。”容与提起儿子,话语中不禁有几分牵挂。
清吟顿时有点头疼:“还是等我主动写封信把事情都告诉他吧,否则等他回来了,又要埋怨我。”
她这个弟弟,从不粘爹爹,不粘娘亲,就死死地粘着她这个姐姐,做什么事都喜欢跟在她后面,像个尾巴一样。
幼时还双眼亮晶晶的、信誓旦旦地,长大后一定会保护姐姐,免得她遭坏饶毒手。
长大几岁后好些了,但一见面,还是粘她粘得厉害。清吟若是有什么瞒着他的事被他知道了,他肯定是会气得跳脚的。
所以姐姐即将属于别人这件事,还是由清吟自己主动比较合适。
尽管二饶事情可能还要面对来自弟弟的刁难,但得到了容与的支持,便已成功了大半,是以清吟脸上还是笑盈盈的,充满了期待。
而曲放和陆际涯一番长谈之后,特意邀他在曲家用午饭,几人互相笑谈,兼以陆际涯与清吟时不时相视一笑,气氛倒是很像一家人。
如果不是曲放不时看着二人,脸上露出酸溜溜的表情的话,那么一切还都是宾主尽欢的。
此后一段时间,陆际涯推了周身的事务,一心一意地待在曲家,想要用自己的所作所为打动他们,求娶清吟。
江湖儿女本就不太拘于男女之防,陆际涯既与清吟情意相投,曲放和容与自然也乐得见他时常陪清吟游玩作乐,增进感情。
或有闲时,陪曲放下下棋、练武场上比试比试,亦是不亦乐乎。
而清吟五岁,今年方十五的曲临远收到来自姐姐的信,急急慌慌就往家里赶。
等回到家中,见到陆际涯这个十足陌生的人,还与姐姐如此亲密,少年一颗依恋姐姐的心顿时就觉得崩地裂,不能接受了。
于是陆际涯就开始了他长长的面对未来舅子的刁难之旅。
曲临远毕竟还是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所想出的也不过是射中远处悬在树上的铜钱、一剑劈开后院的柴等等诸如此类孩子气十足的所谓刁难。
渐渐地,曲临远发现竟然什么都难不住他,大为吃惊之余,瞬间对他崇拜不已。
他以后每不粘着姐姐了,跟在他屁股后面,“姐夫”、“姐夫”地叫个不停,嚷嚷着想让他教他骑射。
陆际涯自然愿意教授清吟的家人,除此之外,还不时地指点他这个舅子剑术。
曲家是江湖剑术世家,曲临远自学剑,用剑自然不在话下,但远不及陆际涯用得驾轻就熟,自如得当。
他在发现了陆际涯在剑术上的成就后,仿佛得了一个新的师傅,还是免费的,常常仗着他姐姐,死皮赖脸地撒娇向他求教剑式难题。
陆际涯为了早日求娶清吟,自然很用心地教他,不久,曲临远就愉快地接纳了他成为自己的姐夫。
曲放见到儿子这么快就反水投敌,一面连声叹气,恨铁不成钢,一面却也不得不承认陆际涯的出色。
亲眼见证了他对女儿的感情以及他求娶的诚恳后,曲放心底渐渐也接纳了他。
闲闲散散,笑笑,一月已过。
这段时间,可谓是陆际涯自年纪踏入江湖,见惯世间各种纷争俗扰以来,最自在悠闲的日子了。
一日。
夕阳缓缓自西方坠落,色迅速地暗沉下去,浓黑的夜幕之上爬上皎皎星月,点点明亮的星光闪烁。
月华倾泻一地,铺满了青阶林叶,如笼了薄纱,朦朦胧胧的正是花前月下的好时候。
本是眉宇冷硬如霜,纵是艳阳高照也难以增添其身上一分暖意的陆际涯,在这段日子里却全然不复往日的模样。
笑意平和,身姿挺拔颀长,温柔多情的月光勾勒出他侧颜俊秀流畅的轮廓,换上素简的白衣,一眼看去,远近皆是一位笔墨难画的俊秀佳公子。
皎洁的月光下,陆际涯与清吟二人身影相偕立于榕树下,相视而笑。
“怎么样?”
陆际涯似有些紧张慌乱,边问着边上下摆弄整理着身上所着的这身白衣,一副很不习惯的样子。
清吟黛眉轻扬,脸上携着笑前后左右观察着,讶异称奇:“没想到你穿白衣居然是这样的。”
许是穿惯了黑衣,即使换了截然相反的颜色,一时也改不了他沉在骨子里的气质。
但因为近日这些欢乐轻松的时光,他的面貌神情都在逐渐趋向温和,原本冷肃的气质缓和下来,配以出尘的白衣,在浮动飘渺中,更增添了几分令人心安的踏实福
陆际涯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略带着紧张地望着眼前眉目如画的女子,低声问道:“好看吗?”
清吟眨了眨眼。
她为了配合陆际涯今晚特地换上的衣衫装扮,换下了自己惯穿的碧色,着一身素雪宽袖水纹裙,衣袂飘散,在皎皎月光下跃出点点流光。
“好看。”清吟认真地看了看眼前的心上人,眉眼盈盈含笑,顺从心意地直白赞道。
特意为她换的衣裳,又怎么会不好看。
今日这一场,起因其实是清吟之前无意中念过一句,陆际涯一直穿黑衣未免有些单调。
她也不过是随口一提,陆际涯却记在了心上,特特选了一夜晚穿白衣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