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妤将女儿拉到身边坐下:“吃一点早饭吧,填填肚子,没多久就到午时了。”
宜言取下裘衣,乖顺地坐下,点零头。
简单地用过一些她喜欢的菜肴后,舒妤为她盛了一碗热乎乎的珍珠翡翠白玉汤。
宜言口口地喝完,立刻感到浑身暖融融的,方才在廊下携带着的寒气被尽数驱散。
她心满意足地咂了咂嘴。
正巧淮扬此时走了进来,见妹妹现在才用早饭,不由得无奈失笑。
他走到宜言身旁,见她吃得一脸满足的娇憨模样,顿时觉得手有点痒。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他伸出手,屈指弹怜她的额头,嘲笑道:“懒虫。”
虽听起来是嘲笑的语气,却暗含了一丝纵容,且念及妹妹皮肤娇嫩,他更是将力道放得很轻,几乎是一触即离,全然不见半分训诫之意。
虽如此,但宜言还是有那么一丢丢不好意思,她粉唇微微嘟起,有些赧然地低下头去。
淮扬笑,揉了揉她的乌发。
片刻后,宜言抬眸,见哥哥眼中的笑谑之意仍在,不禁有点恼。
她两颊气呼呼地鼓起,同时因为气闷染上了层浅浅的柔粉色,巴掌大的脸好似气成了一只肉鼓鼓的胖河豚,憨憨灵动可爱。
眼见着妹妹再逗就要恼了,淮扬忙收起眼中的笑意,一本正经地开始轻声哄她:“不懒不懒,妹妹你最可爱了。
他注视着宜言,嘴角咧开,笑得看起来真诚得很。
宜言顷刻间就被哄好了,她细眉弯弯,杏眸如月牙,两颊处的梨涡若隐若现。
不过即使哥哥夸言言了,也还是温哥哥最好,温哥哥就从来都不会笑话言言,宜言轻轻摇晃着脑袋在心底想着。
“言言,昨晚下了一晚上的雪,现在外面铺了一层,树上也全是,你不走出去看看吗?”淮扬试图转移妹妹的注意力。
果然,心思纯净的宜言立刻就被带跑了。
她忽有所感,清凌凌的眸子亮起来,转身就想往外面跑。
舒妤急忙拉着她,柔声叮咛道:“外面冷,把裘衣穿上,也别玩太长时间了,让哥哥陪着你。”
宜言此刻心思都已经飞出去了,也不管舒妤了些什么,只顾忙不迭点头。
舒妤只得转向淮扬,又细致地嘱托了一番。
淮扬应了声,一脸老神在在的表情。
实话,他早就习惯六娘自就把妹妹当成脆弱的瓷娃娃了,简直是唯恐她山了一星半点。
更别还有温韫那个整和他抢妹妹的存在,也是丧心病狂地纵容着她,恨不得把她宠上。
淮扬盯着妹妹白净的脸,表情倏地肃穆起来。
他一定要再对妹妹好点,否则他十分担心自己在妹妹心目中的地位不保啊。
忽然开始发愁。
正在淮扬的危机感空前强烈的时候,舒妤取过一旁的裘衣给宜言罩上,衣领处的带子仔细系紧。
雪色的裘衣宽大,将宜言整个都拢入其中,映衬着她的身形愈加纤细娇,有点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
宜言蹭了蹭领子上白色的绒毛,笑着对舒妤道:“娘,那言言出去啦。”
“嗯,心点。”
宜言点头,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外走去,逢春和淮扬也穿上厚实的衣裳,紧随其后。
宜言并未直接前去后花园内赏雪,而是先去了后厨郑
她拿了个长长的勺和一个碧绿色的桃形碗,旋即转身再去后花园。
淮扬和逢春也已见怪不怪了。
后花园郑
地面上铺了层厚厚的积雪,宜言一脚踩下去,把原本松软的雪地踩得嘎吱嘎吱直响。
她玩心骤起,低着头,一脚一下地在雪地上踩出一个个脚印出来。
逢春见状,忙上前拦她:“姐,心湿了鞋。”
宜言眨了眨眼睛,长睫忽颤,她目光留恋地停留在了雪地上,趁逢春不注意又偷偷伸脚踩了两下,随后才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
宜言左看看右看看,眸光清亮而纯净,就如这遍地不染尘埃的皑皑白雪。
她脚步不停,径直向西南角落而去。
抬眸四顾,映入几人视线中的,是几棵开得正盛的红梅树。
粗可合抱的褐色枝干遒劲而有力,沿着枝干向上延伸,艳丽如火的朵朵红梅昂首盛绽,在刺骨的北风中,斗霜傲雪,凌寒独自开,密匝匝地盈满了枝头,洋洋洒洒开得极为热烈。
红梅之上覆了一层晶莹的积雪,红白交相映衬,愈显得红梅疏影暗香,美如榴火。
寒风呼啸而过,梅影斑驳,雪簌簌而落。
眼前美景如画,宜言轻轻地笑,眉间溢出干净纯粹的欢喜,面容骤然生动起来,脸如玉生辉。
她走上前去,翠青色裙摆随着她的走动微晃,漾出隐隐约约一点流光。
随后,红梅白雪更加清晰地映入眼帘,宜言立即弯唇展颜。
她把藏在裘衣里的手拿出来,伸手摸摸冷硬的枝叶,又戳了戳其上覆着的那一层积雪,指尖径直向下触碰到带着寒意的红梅。
“真好看,今年的梅花比往年开得都要好。”宜言低声呢喃,莹白的指尖又碰了碰梅花饱满柔软的花瓣。
“逢春姐姐。”宜言转头,软语唤道。
逢春会意,宜言从她手中接过勺和桃形碗。
宜言凑到一截树枝前,将桃形碗放在树枝下方,她拿着勺拨动枝头上的雪。
细微的簌簌落雪声响起,枝头红梅上那层皑皑的白雪被拨入桃形碗中,渐渐在碗底铺开了晶莹剔透的一层。
淮扬长身玉立,双手环胸站在宜言身后,意态优游闲散。
妹妹这样做的缘由,淮扬自然是知晓的。
宜言曾于书上见过“雪水煎茶”之,很受触动感染。
不过姑娘并不喜欢喝茶,她总觉得无论什么茶都苦苦的不好喝。
她那时正巧在学做雪花酥,便灵机一动,每年收集冬日初雪枝叶上久留的雪粒冰晶,拿来煮成水做雪花酥。
古有文人烹雪瀹茗,今有姑娘宜言煮雪做糕点,无不是乐事一桩。
其实淮扬还是很佩服自家这个傻妹妹的,能一手掌厨,一手作画。
要是让他下厨,他非得把后厨炸了不可。
蓦地想到某个同样会下厨并且做得还不错的男人,他略带嫌弃地撇了撇嘴,十分不情愿承认自己不如他。
忽有一阵朔风乍起,红梅暗香浮动。
淮扬抬眼看了看色,目光转向那个将要盛满的桃形碗,俊朗的眉宇蹙起。
姑娘的手露在空气中,已经冻得有些发红了,她却似无所察觉一般,仍然自顾自地在向碗中拨着雪。
淮扬眉头越皱越紧,他倏地走上前去,夺过宜言手中的碗,冷着脸道:“外面冷,快回去。”
逢春连忙将汤婆子塞到宜言手里。
宜言握着手里热乎乎的汤婆子,懵懵地看向淮扬。
她虽有几分疑惑,但看着哥哥不太好的脸色,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声:“嗯,我们回去吧。”
妹妹如此乖巧听话,淮扬哪还维持得住脸上的冷色,他紧蹙着眉宇骤然间和缓舒展开,继而放轻了语气:“言言,你的手都冻红了。”
“嗯?”宜言讶异道。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在发觉确实有些冻红之后连忙出声道:“那我们快回去吧。”
“嗯。”淮扬伸手替她拂去鬓角粘上的雪粒。
逢春也是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宜言于是又踩了一路的雪,雪地仍然是嘎吱嘎吱作响,她身后留下一串的脚印。
果然回去以后,姑娘脚上这双鞋就不能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