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承影问她从哪里来，她也就说出早已准备好的措辞来应付，用的名字还是“卿云”，她看着云承影，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可她却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什么迹象。

他一直都是那种淡淡的微笑，仿佛这世间的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他大吃一惊，像极了当初的容华。

一剑傍身，便无惧魔窟。

一剑相护，便觉此行无忧。

“照这么说，你是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了？”云承影听了司命编的故事，右手指关节轻轻敲击左手的掌心，若有所思地说道。

司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回应云承影的问题。她来，自然是为他，自然是要留在他的身边，没想到他这么上道，如此一来，便省了她的麻烦。

“奴家实在不知道该往哪去了，若是公子不弃……”司命故意拖长了声音，在语气上拿捏得恰到好处，只是表情却是一言难尽，皱着的眉头似乎是在嘲讽自己的演技。

她是不喜欢这样对别人说话的，平时也没有演习过，可是为了让自己留下也是要硬着头皮上的。

他如今早忘了他是容华，早忘了他是陆离，也把她完完全全得忘记了，她做的只能是接近他，陪伴他，或许也会像上一世一样抛弃他。

如此一想，她竟然觉得有些愧疚了，她和他好像一直都是暧昧不清，像是在做一场游戏，彼此都没有认真，像极了两个孩子玩闹，总是你来我往，不肯停歇。

或许他们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什么山盟海誓，最深情的也不过是陆离的一句“我等你。”他记起全部之后，又有几分深情？而她，到底又是想干什么？

想着想着，眼里还真多了几分寂寥之感。她生平爱写故事，也最爱多想。常常阻碍她肆意潇洒的，是她的心。

“不弃，不弃便如何？”云承影全然不知道她的想法，轻笑一声，随后认认真真地发问，明明不是句正经话，却说得一片坦然，眼里也是一片清澈，让人生不出什么邪念。

司命听了，便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脱离出来，一时惊讶，抬起眸子看向了他。

“我……我……便跟在公子身边……”她本来是想像那些人间话本子所写的那样，装个可怜，可是那几些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难受得很。

一方面是平时绝对没有这样过，另一方面则是她骨子里高傲惯了，便不喜欢这些字眼。

“你刚才说我是个庸医，跟在我身边，岂不委屈了姑娘?”他笑着，可说出的话却让司命笑容消失了。

好像她一开始戏就演砸了，那何必在意现在的表现，莫不是被那些话本字洗脑了。她若想留下，他还能奈何得了她?

想通了，她也卸下了伪装，恢复了那种既迷糊又执拗的性子。

“刚才是随口说的，云神医的大名四海皆知。”虽是恭维，可这些话比刚才那些好出口多了。实际，她也说的没错，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

“嗯。”云承影微微颔首，深以为然，对司命的话十分表示赞同，仿佛不知谦虚为何物。

“那……我能留下了?”她看见他似乎心情不错，便开口问道。

“你?”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在地上的药篓，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起码司命是这么想的，或许也的确如此。

“阡陌难行，缺一个采药小童。”说完，便将药篓放到了司命旁边，看着司命，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司命看着，突然有些后悔了，自己也算是信守承诺，才来看他，没想到，当初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竟然要被使唤去采药。

采药，何尝容易?她对这些可是一窍不通。

司命当初在凡间时，不过是一个普通凡人，却有一支妙笔，可在世间万物上再添笔墨，她能成仙，与那支笔是分不开的，只是后来遗失了，她至今也没有找到。

所以，她的成仙之路，往往为人所羡慕，不曾多次落难，也不曾遭受许多苦楚。

没想到，如今寄人篱下，只能做个采药小童。

她只能同意，毕竟，也是情理之中。她自我安慰着，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先不论司命在凡间和云承影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天上还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

仿佛容华在和不在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过就是扶桑少了个谈话的人，宋修少了个喝酒的人。他们也都在等他。

————

这日，桃花纷飞的玉织宫中来了一个常客，那便是乐游山的白芷。

“玉织姐姐，你就和我去趟乐游山吧，你知道的，我那里风景秀丽，‘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我一向唤你姐姐，你却不愿意来做客一次，实在让我伤心。”白芷说着，微微歪过了头，显得有几分恼怒。

玉织听了这话，却是被白芷的模样逗笑了，可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说过，此生不再踏入乐游山。“语气里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似乎只是在说一句及其平常的话。

“姐姐，我并不知道你为何要这样说……莫非你是真的看不起我?“白芷愈发不爽，也不管什么缘由，开口便质问她。

“并非如此，在仙子中，我最欣赏的就是你。”玉织真诚地说着，看向白芷，嘴角弯弯。

“那为何……“白芷被哄好了些，可终究还是有些不快。

“我自有我的缘由，你不懂。”玉织补充了一句。

白芷感觉气闷，可也是感觉到了·，姐姐并不愿意把她的心事告诉她。说也是怪，她的小小脑袋里，实在想不通，娴静大方的玉织姐姐，到底有怎样不愿启齿的心事。

一人有着一人的心事，旁人是不会理解的。即使明白，也不能感同身受。她们自然也不知道司命在经历些什么，又有怎么样的心事。

而如今，司命的烦恼很简单，就是采药。有时候，忙碌会让人忘记许多事情，忘记很多纠结。

在鸟鸣泉响之间，司命也觉得浑身舒畅，是许久没有过的清爽感觉，她一时间，也能够理解白芷为何愿在乐游山，容华为何愿意走遍四处游历了。这是不一样的风景，能让人心中平静的风景。比琉璃宫封闭的气息好多了。

采药的确不易，夏季万物繁茂，能采的草药可一点也不少，这让司命暗暗叫苦，后悔自己来的太早。

他只是给她讲解一些容易采摘的草药，至于那些难采的草药，他闭口不提，即使是如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司命也有些累。

在凡间法力大减，又不想漏了破绽，只能乖乖地背着药篓，跟着云承影采药。那垂头丧气的样子，让人看了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她跟着云承影，像个孩童一样，慢慢地了解了许多花草药材，很多都有很好听的名字，念起来也觉有趣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