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府衙的公房里,看着案几上的三颗关防大印,田禹陷入了沉思。
一颗是知府的,一颗是同知的,一颗是推官的。
推官春节前病逝,还未等朝廷补员,世道就乱了,这个位子一直空着。不知道是叶铭申不知道,还是他忽略了,他没有任命新的推官。
叶铭申这个老狐狸,任命自己当知府,既还了帮他扛敌的人情,还企图离间兄弟之间的感情,还在南周种了一根刺,田衡是南周的重臣,儿子、侄子却在蜀秦的地盘当官。
一石三鸟,计策十分毒辣。
搁在普通人家,弟弟是知府,哥哥是同知,看似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但是如果兄弟争夺利益,反而会更糟糕。
而现实中,兄弟俩都单身的时候,兄友弟恭。一旦都成了家,很多关系就淡了,甚至争吵、撕打。是娶错了老婆?当然不是,根子在争夺家里的利益。父母的一个瓦盆给了谁,都会成为一个导火索。
幸好田霍是个吟风弄月的文人,对官位子没兴趣,不然叶铭申的奸计就得逞了。
田禹从未做过文官,两眼一抹黑,又不知道请教谁。问大哥?他最讨厌这种事,还是算了。
千头万绪,需要找出一个线头,可这个线头是什么?
这是一个陌生的时空,宋元明清的历史知识用不上,每个人都是陌生的脸孔,不知忠奸,是人才,还是庸才,都需要自己去辨认。
未来有什么大事件,更是未知,只能见招拆招。
这就需要自己稳扎稳打,做好准备,不打无准备之仗。
老朱的谋士提出“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在这个时代,该筑什么“墙”?
拿出纸,田禹提笔列了一些事情,按照优先级排序。
但是终究未找到头绪。
最后干脆把笔丢在了一旁,先不想了。
恰好钱丰来报,“高文玉搬出去了。”
“这么快?”田禹惊讶道。
那高文玉不像个清官,家底肯定不薄的,这才一个时辰,这么快就搬完了?
钱丰道:“我问了衙役,他在外面有个大宅子,平时很少住这里的。”
田禹安排人去接方琴、念杞两人,城外的条件还是比不得城里。
高文玉搬的很干净,一把椅子,一个凳子都没有留。
田禹亲自上街买了家具,安排仆人洒扫。
等两位姑娘到了,安排住下。
一直忙碌到很晚,田禹才歇息。
第二天一早,田禹起身,走出屋子。
钱丰已经在外等候,“公子,厨房锅碗瓢盆一件都没有,早饭是出去吃,还是买回来?”
田禹想了一下,“出去吃吧。”
两人出了后衙,走了没多远,看一个巷口有一个搭棚子的路边摊,便走了过去。
做饭的是两个妇人,一个是老妪,头发梳理地,腰板挺直,满头银发;另一个是长相普通的年轻姑娘,面皮白净,有些腼腆。
一个胖男子在招呼客人,收拾碗碟。
几个人虽然穿着朴素,但是衣服都很干净,桌子碗筷都像新的一般,一点污渍都没有。这是路边摊上极其罕见。
田禹点了份鸡蛋汤、油条和包子,又给府里的方、念两个姑娘打了包。
饭铺的味道很一般,油条很硬,鸡蛋汤没什么味道,只有肉包子还值得一提,虽然味道不行,但是肉馅很足。
田禹坐在墙角,一边吃一边琢磨着公务该如何入手,吃的有些慢。
钱丰先吃完,拎着打包的早点回去了。
不知何时,来了六个衙役,点了一桌子早餐。
老妪叹了口气,胖男子点头哈腰,陪着小心在一旁伺候着。
一个衙役咬了口包子,吐在胖男子的脚前,“你家的包子真难吃!”
他竟然将皮全部吐在地上,只吃肉馅,不多会就吐了一地的包子皮。
衙役的行为成功地吸引了田禹的注意。
胖男子好像习以为常了,陪着笑,不敢说什么。
等几个衙役吃完早餐,桌子上还剩下不少,地上扔了不少包子皮、咬了一两口的油条。
胖男子陪着笑,恭送几个衙役。
田禹沉声道:“回来!”
几个衙役愣住了,看向田禹,有些疑惑。
田禹穿的也是旧衣服,从京城一路辛苦赶来,人早就晒黑了。
一个衙役一抬下巴,“干什么?”
“你们忘记付钱了。”田禹说道。
一个衙役大怒,就要上前找田禹的麻烦,为首的班头却认出了,竟然是新上任的知府。
急忙拉住同伴,惶恐地上前施礼,“大,大人!”
“把钱付了!”
“是,是!”
班头急忙掏出一颗碎银子,放在胖男子的手上。
胖男子长大了嘴巴,吃惊地看着田禹,这位竟然是新上任的那位青年知府!
“以后在这里吃饭,要记得付钱。”田禹叮嘱道。
班头满头大汗,弓着腰道:“是,是,大人,是属下疏忽了。”
田禹指着刚才吐包子皮的那个衙役,“这个人,不能再用了,开革!”
吃白食已经很可恶了,竟然还糟蹋东西,侮辱食物的主人,这就是人渣,是损人不利己的坏种。
班头的脑袋点的像鸡啄米。
田禹挥挥手让他们滚蛋。
被开革的衙役企图下跪求饶,班头和几个同伴赶紧拖着他,灰溜溜地走了。
老妪上前拜谢,“谢大人帮老身讨回公道。”
“他们每天都来吃白食吗?”田禹问道。
“也就是最近,之前不敢的。”老妪回道。
田禹没有细究为什么之前不敢,只是低声道:“汤有些寡淡。可以把海带晒干了,碾成粉末,当作调料,加在汤里。”
回道府衙,田禹知道线头是什么了。
对钱丰道:“去,让刑房把在押犯人的卷宗都给我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