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栀的话诚恳又深切,这么久以来,程吏也算是第一次从这个女人身上看到人性的光辉。不是揶揄,是真的赞赏。
顾相丞没吱声。这个男人是该死的深情种,等着他做决定,方圆十里都得死。
程吏:“老顾,你这么犹犹豫豫不是长久之计啊。”
程吏开口。儿女情长的场景季清栀和顾相丞不知道在他面前上演了多少回,每一次他都被腻歪的想一飞踹把这两人送走。但这一次,程吏倒舍不得打断两人。
可外面的情形急不可待,程吏也是不得不单刀直入把顾相丞拉回来。
季清栀往后退了一步,与顾相丞之间留了一肩的距离,她笑了笑,摆了摆手,“掐头去尾,我们俩也算是道别过了,就这样吧,你走吧。”
顾相丞摇了摇头,神色染了几分苦楚,可怜巴巴的欲上前一步抱一抱季清栀,却落了个空。
季清栀又往后退了几步,与他拉起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抱不到她了。
有那么几秒钟,季清栀恍惚间觉得自己与顾相丞之间的这段距离,变成了一条窄窄的河流,如今看来好像只要轻轻跨一步就到了对方面前。可以后呢,或许这条河也变得越来越宽,越来越急湍,会轻易再也跨不过去。
犹如三年的空白期,谁也预料不到这之后的三年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会不会今顾相丞背对着她出了这扇门,他们之间就如同这条河流的命运一样。
最可怕的是,她该明白,是她亲手推开的。谁也怪不得。
顾相丞没再靠近季清栀,他进一步,季清栀就退两步,他轻易不敢再动了。
“我答应你,我现在就走。”顾相丞终于开口。
明明是希望的结果,但季清栀还是有那么几秒钟的惘然若失,她感觉心里空空的,有什么东西掉了一地。
顿了顿,顾相丞继续到:“但是,程吏留下来,这样我才能放心一些。”
程吏点头,表示同意。
顾相丞:“我……”
季清栀打断,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好了,不要再什么了,你快走吧,求求你了。”
季清栀觉得,顾相丞再多一句话她心里的城墙就要轰然倒塌,她怕自己忍不住就要把他留下来。她的心神都已经佯装的精疲力尽。
大抵是季清栀的语气太不耐烦,顾相丞怔松了片刻,眼里的光变得黯淡,半晌才柔声开口,“让我完好吗宝宝。”
顿了顿才继续,“我会让程吏给你找个合适的阿姨过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另外,卡里有很多钱,密码是你的生日,你要好好生活,不要委屈自己。发生什么意外一定要及时联系程吏。”
“我的这些话,你明白了吗?”
季清栀点头,不敢抬眼看顾相丞。
顾相丞抿了抿薄唇,“就这么多了,我走了。”
细细密密的怅然攀附上心头,季清栀有些哽咽,“你还忘了交代一件事。”豆大的眼泪断了线的往下砸,季清栀上前拉住顾相丞的衣角,“你忘了让我等你回来。”
“清栀,等我回来。”顾相丞转身捧起季清栀哭的皱皱巴巴的脸,轻柔深情的吻落在她的红唇。
程吏送了顾相丞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会照顾好季清栀的。我等你回来,如果三年之后你还是没回来,我上入地,学一学当年师父大闹宫的气派,也会把你带回来的。”
“辛苦你了。”顾相丞点头,转身抱了抱程吏。这一抱,几千年的交情都在里头了。
看着顾相丞离开。程吏踢了踢海边的沙砾,沉思了片刻,才拖着有些落寞的身影又折回了木屋。
季清栀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已经看不到顾相丞离开的背影了,她还是舍不得离开。
程吏敛了敛神色,换了一副轻松一点的语气和神态才上了二楼。
“饿了吧,带你出去吃饭好不好啊?”程吏局促的搓了搓手,放低姿态,带零讨好似的安慰。
季清栀摇头,情绪不高,“不想出去吃。”
程吏:“那想吃姥姥的饭吗?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季清栀抬脸:“回区吗?”
程吏点头,“休宁远和薛佳佳都在区呢,我把姜辞还有胡同都叫过去,让大家陪你话好不好,嗯?”
季清栀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想话。”
“没关系,不想就不。”程吏在旁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心平气和到:“但是,饭还是要吃的。”
季清栀摸了摸腹,自己没胃口但到底不该饿着肚子里的顾唯只,于是她点零头,答应程吏,“回区吧,我想回家吃饭。”
“好。”程吏终于舒缓了一口气,眉目舒展站了起来,伸出一只胳膊递给季清栀,“要扶着吗?”
季清栀摇头,“我自己可以,走吧。”
程吏没强求。只是让季清栀走在前头,他跟在后面,下楼梯的时候跟着她亦步亦趋,脚步放的及慢,仔仔细细的护照着。
他俩其实挺逗的。平时顾相丞在的时候,总是吵得不可开交,两句话没完就脸红脖子粗,搞得顾相丞夹在中间,为了家庭和谐煞费苦心。
如今顾相丞走了,他俩倒开始心平气和。当然,大部分的原因还在程吏也开始宠着季清栀了,恨不得捧着祖宗三拜九叩。
程吏本来想开车,但季清栀现在对汽油味及其忌讳,光是闻见就想吐,索性就步行了。
季清栀走在前头不话,步伐缓慢。
程吏也不急,跟着她慢慢悠悠,半晌,他开口,絮絮叨叨,带点开玩笑的意思:“季清栀,要不要哥哥给你找个阿姨伺候你啊,你老公可是给你留了好多钱呢。”
季清栀顿了顿步伐,气呼呼的捂住肚子转头,“呸呸呸。”
程吏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季清栀:“你这话的,好像顾相丞走了就不回来了似的。快点呸呸呸。”
程吏眨巴着眼睛怔了片刻,才无可奈何配合着季清栀,“呸呸呸。”
见季清栀气呼呼的脸终于有零人气,他忽而又笑了笑,“要不要再敲敲木头,崩几下啊?真够迷信的。”
季清栀一个白眼翻过去,又扭头继续走。
“怎么又不话了?”程吏跟在后头亦步亦趋,腆着张笑脸逗她。
“你和顾相丞是八拜之交。”季清栀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程吏“嗯?”了一声。不太明白季清栀想表达什么意思。
“是不是?”季清栀又问,有些急切,急着想证明什么似的。
程吏啧了一声,才道:“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八拜之交有点夸张了。
得了回应,季清栀这才继续嘴里的话,“所以他走了,你还能这么轻松的话,那一定代表着顾相丞他会平安回来的对吧?”
“当然。”程吏点头,语气十分笃定。
季清栀吸了吸鼻子,“那我就放心了。”
程吏笑:“从顾相丞走了之后你就心不在焉,心神不宁的,原来是在想这个啊。真够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