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停下脚步,后面传来粗厚的喘气声,一阵不安的预感袭入我的脑海,绷得我的脑袋一阵剧烈疼痛。空大的山洞静谧得隔绝了外部的一切风声雷声,那个声音就愈发清晰可怖。
清人垂着头仍旧不清醒,白马本来单手扶着清人,另一只手上还拿着匕首,我赶紧上前代他撑住清人的一侧,和虎皮一齐向碑楼正面走去,与此同时白马转身两三步当空跃起,我下意识扭头,紧接着浑身一颤,那沟渠里先是伸出来一只杂毛手掌,爪子奇长,紧接着一张灰白色的怪脸探了出来,下颚獠牙密布,脑袋两侧炸着两团白毛,两眼和嘴巴的地方深凹着三个拳头大的黑洞,正歪着头望着我们。
“这什么玩意儿?”虎皮显然也没见过这东西,便朝疯子喊道,疯子眨了眨眼,骂到你管它是个啥,反正不是我四大爷。说着两三步就拐到碑楼正面去了。
我懒得管这家伙是否仗义,用询问的眼光看向虎皮,虎皮“嘿”了一声,说“先走!”我一下有点儿挪不动步,转头去看白马,只见他边贴地疾行,边伸出右手在地上迅速抓起一把刚才从上面落下来的银白色粉屑,瞬间就到了那张“怪脸”前,那东西嘶叫着朝上猛扑,银粉直扑其面门,把那东西直接呛回了沟渠里。
本以为白马会乘胜一刀毙其命,但他只是闪身躲开那弥漫在半空的银白粉屑,掉头朝我们这边跑来。
虎皮步伐很快,加上清人的重量,使我没办法分心再去看白马那边,赶紧上石阶进到碑室里,将清人放平,他的嘴唇已经青紫,情况不容乐观。
我连忙去翻背包,想找出一些药物,这时虎皮一把按住我,从他自己包里取出几颗白色包衣的药丸。
“败毒丸?”
他点点头,接着取出匕首,在自己小臂上划了一道,血淌出来,裹在药丸上立马就成了“血丸”。
“叔……”我看那道血口子跟一条红线似的缠了他手臂一圈儿,虎皮就跟感觉不到疼似的,示意我把清人撑起来,然后为他吃了药,等他气顺了些,再慢慢放平。
“那树的外壳结晶有毒,妈的,大意了!”虎皮脸色都黑了,我知道他没办法原谅自己,觉得自己错误的判断使得清人出了意外,可我也疑惑,即使虎皮一时大意,难道那疯子也不知道结晶外壳有毒吗?又或许那疯子真的不把人命当命,想救的时候搭一手,不乐意就撒手不管?
应该是我瞎想了。
我赶紧把他小臂包扎上,这时忽然觉得奇怪,怎么白马还没过来?虎皮显然也有些疑惑,还没等我说啥,就站起来,“在这儿别动,我去看看。”
“我跟你去吧。”我也站起来,摸了摸腰间的刀,又被虎皮一下按得坐了回去,“可不敢,小东家你搁这儿待着。”
一想到那张《山海经里爬出来似的怪脸,我心里就一颤,更何况虎皮手上和胸口都是伤,未必就……
刚要再站起来,又一只手按在我脑袋上,“我说您二位就歇着吧!”是疯子的声音,这家伙刚才自己一个人靠在墙边,他不说话我都忘了还有这么号儿人在,说着他又拍了拍虎皮肩膀让他坐下,我一愣,心说难道你要去帮忙?
他似乎能看透我咋想的,噘着嘴伸出两根指头,“啧啧”地边摇了摇头,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老子可不去送死,那玩意儿叫狨,人脸猴身,更别说是活在这多少年的雾顶赤杨里的,那獠牙都他妈赶得上……”
我没等他说完“噌”一下站起来,心说擎等着白马去送死吗?他俩没拦住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疯子说得太生动形象,我在站起身的瞬间好像眼前一束那张怪脸利齿的寒光,急速冷冻了血液,直传心脏,实实刺入,切开了肌肉的纹理与交织的血管,伴随着一阵刺入的极度剧烈的疼痛而来,那样的痛感,真的是万劫不复的死亡。
我恍惚了片刻,心说怎么回事,按住刀柄的手心微微出汗,就在这时,虎皮起身跨步拉住我,自己也抽出匕首。
“咳咳!”突然一阵急咳从我们背后响起,我和虎皮一转身,清人竟醒了过来,微微睁着眼,轻轻吐气。
“诶嘿!醒了嘿!”疯子探身去看清人的状况,我俩也急忙俯身喊清人。
看来虎皮的血药丸很快就起了作用,清人脸色还是苍白的,但嘴唇已经开始恢复正常的血色,我暗自怀疑难道虎皮的血直接就补到他嘴唇山了?
“清人,清人你感觉怎么样?”
他动了动手臂,长出了一口气,想要坐起来,虎皮托着他的背,让他慢慢倚靠在碑室的墙,清人又紧闭双眼蹙着眉,好一阵才舒展开来,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我问道,“此安……”
我赶紧点头,“你感觉咋样?”
他轻轻摇了摇头,说没事了,又看向虎皮,虎皮拍了拍他,说没事就好,我余光瞟见虎皮的袖子不知道啥时候放了下来,匕首搁在一边的地上。
我们还没来得及对清人说什么,疯子突然“嘘”了一下示意噤声,几个人被他的动作下了一跳,不约而同屏住呼吸。
此时,一声震裂崩石的响动从碑楼后面炸起,我觳觫了一下,立即望向疯子,只见他竟一副不紧不慢的神色,倚靠回一旁,突然又是一响,是这一声如鸟鸣般得尖锐,直冲云霄那种。
“轰哗啦啦!”我们面前,碑楼正对着来时的那潭汉白玉浅池,我清楚地看到,那池水倒影出灰黑色一大片“乌云”轮廓,“忽”地一闪而过,体型之大,速度之快,和刚才那只被疯子叫做“狨”的东西明显就完全不同。而且从瞬间的倒影来看,那“影子”似乎会飞,隐隐约约还能辨认出它似乎有一对儿黑色的巨大翅膀,
难道……一个念头闪过我脑海,我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看向疯子,“难道,是那只,哦不对!那尊石雕?”疯子抿着嘴点点头。
“怎么可能!”我几乎大叫起来,那座石雕明明,不对,那他妈的就是个石雕啊!难不成里面还真有一只什么叫作“爰居”的海鸟?这简直天方夜谭,我没法相信。
疯子显然对我这反应有点没料到,“我说小作家,你不会吧?都到这儿了你还相信想当然呢?疯爷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可没什么天方夜谭,活生生出现在你眼前了你就得信,信它信自己也得信命,懂不?”
“那个膏熊嘎巴怎么办?”我有点慌乱,一个什么狨就已经难对付了,现在又来了一只鸟,话说这白马怎么还不来。越想越乱,不由自主就朝着碑楼外走去,被疯子拉住,“你听!”
突然,嘈杂混乱的声响一嗡而起,鸣叫,低吼,碑楼后面乱作一团,几股强力扭打在一起,纠缠着卷起一团乱麻,听得人极度不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刺耳的嘶叫声渐渐平息,山洞里一下子安静了很多,“忽哗!”我们前头的浅池里再次划过半潭黑影,然后那黑影迅速化为有形,我连什么样都没看见,它就一头扎进我们来时的溶洞,不见了踪影。
我轻轻喘着气,疯子再次无所谓地坐了回去。忽然一个人走上石阶走近我们,“白马!”他左手握着匕首,左臂有几道血痕,一看就是被那狨抓伤的,正一粒粒渗出来血珠子。
“你怎么样?”我接过虎皮递来的剩下的绷带,转递给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马无言地坐下来,这时我注意到他的眉间和头发上也粘着很多那银白粉末,隐隐担心他会不会说倒下就倒下了,那得取谁的血?感觉疯子应该血挺足的……
不过看起来白马似乎没有任何要晕倒的迹象,他只是默默缠好绷带,收好匕首。
“那只鸟……”我试探地问。
他抬眼看了看我,又摇了摇头,我把他的意思理解为“暂时没事了”,可虎皮似乎不是我这么认为的,他挠了挠头皮,开口道,“我说嘎巴兄弟,这到底咋回事儿?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白马这时,又摇了摇头,疯子“嘿嘿”笑着拉虎皮坐下,说刚安生点儿待会儿再问也不迟,又说这地方太奇怪了,连个能推测的依据都没有。
他这么一说,我脑子里电光火石一闪,“对了,”我转过身去看白马,先看到他手臂上的绷带,紧接着目光落在他颈间的古环上,“我想让你看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