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那个阿孜白克的带领下，一路颠簸晃晃悠悠了将近俩小时，到达了新疆西南部的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的一个偏僻乡镇上。

镇子很小，背靠山脉，这里看上去还沿袭着维族传统的民居风格。等那司机将我们带到一处平地的院落时，已经是傍晚九点钟。

辽阔的山势在静默中积攒浑厚之力，苍穹完整得铺摊在距我们仅有一掌的地方，同样静默，充满刚柔的力量，是自然的力。

疯子踏步走进院子，我跟在后面，发现里面是农家的旅社，两层的土楼，上下大概有十几个房间。不过旅社开在这种地方也真够不挣钱的，我暗想。

那个司机大叔，疯子直接叫人家老克，老克把车停在院儿里头，和疯子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维吾尔语，疯子倒也没说什么，转头对我说，“先在这儿歇一天。”说着提着包就从院边的楼梯上了楼。

“你还懂维语呢？”我急忙跟上去。疯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几步，转头停了下来，“唉，一不小心暴露了，要不，把你杀了？”

“滚！”我看着他的笑就起鸡皮疙瘩，我相信这货疯起来能干出这事儿来，“我们为什么停一天？”

“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拼命之前不得给命多上点本钱？多活一天是一天嘛！”他踢开面前的门，“你房间在那头儿，睡不着可以听听星星。”边说边进屋“砰”关了门。

我走向走廊另一边，开了自己屋的门。

这层一共五间房子，我和疯子分别在第二间和第四间，这样也好，我可不想和一个啥事都干得出来的疯子共享一堵墙。

放下背包歇了会儿，我感觉有点饿了，就下楼想找点吃的，没见到刚才那个大叔，倒是他媳妇，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抱着孩子在院子里喂奶，我不会维语，但她还是懂了我的手势，很亲切地进屋给我拿了几个烤包子和一杯热砖茶。

然后我就蹲在桌子边儿，一边啃包子，一边看看渗透了墨蓝的天，偶尔和那女人对视，她也微微一笑，低头看怀中的孩子。

院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二楼走廊的灯泡孱弱地闪着。

我渐渐放松下来，甚至觉得到这里来还挺美好惬意，如果一直就这样在这儿悠闲几天简直完美。疯子进了屋就再也没露过面，我又待了一会儿，困意来袭，便回了房间。

本以为能睡得着，但是到了半夜不知道几点的时候，我隐约听到有声响。

这里的夜晚极静，一点点动静也能被放大几倍，而且我感觉出来就是隔壁的响动。于是我侧了个身，努力去辨别，发现是我和疯子中间那个屋子，好像有人入住了。

“这么晚了才到旅社？普通游客？”我心想，那声响像是几个人在说话，放东西，后来又门开了两三回，也就渐渐安静下来。

后半夜稀里糊涂就过去了。等到第二天天一亮，我下楼就看见疯子正翘着腿坐在院子里，面前七罐啤酒。

“呦呵，起挺早。”

“没你早，”我拉了个凳子坐下，“一大早就喝？”

他没答话，问了句，“睡得好吗？”

“睡得不好，星星太吵。”我把两个啤酒罐摞起来。

“哦？”疯子一挑眉毛，“啧……”

我瞥了他一眼，道：“别装了，你不就等着我睡不好呢吗？”

他乐了，“刺啦”又开了一罐啤酒，喉头上下一滚。

我看了看周围，问他：“怎么？那个5人呢？这么早就出发了吗？”

“看来你昨晚真的没睡好啊，说说吧。”

他边说边推过来个啤酒罐子，我拿在手里，看了疯子一眼，“昨天晚上你应该更被‘星星’吵到了吧？”我接着说，“昨天晚上我在院子里的时候，只碰见了老克他媳妇，另外皮卡也不见了，估摸着老克应该是去拉新的客人了。他的那辆车，加上副驾驶最多能载六个成年人。”

疯子没搭茬，转眼又干完了半罐子，我耸了耸肩，接着说道：“昨天半夜的时候我听见西边隔壁，也就是咱俩中间那个屋子有动静声，听脚步估计是两到三个人，而我屋子东边那个的房间却没有声响，说明来人没有入住那个屋子。嗯……没记错的话除了中间那屋子是个三人间，其他都是二人间吧？按最大值估计的话，应该是有仨人在中间，还有俩住到你那边隔壁去了。不然如果是四个，大可以住到那两个两人间喽。”我边说边把手头的罐子都摞了起来，垒成一个三角形。

“呦呵，看不出小作家你还有点脑子？”疯子“噗嗤”一笑，我“切”了一声，心说你昨晚那暗示不就是在这儿等着呢，还装个鬼。

“不过你怎么就肯定，楼下就没有住一个人呢？”

“因为烤包子嘿嘿，”我说，“昨晚我在院子里啃包子的时候院子里一片漆黑，早断电了。来的时候我注意到这里的电闸都安在高处，上下楼还要分电闸，说明用电能省则省。这儿的主人这么早就把一楼闸拉了，说明一楼不会再有人入住，如果来人有预定那也是在二楼。”

其实这些都是疯子预料之中的，从我们俩房间的位置也能看出来，这一切都做好了安排，但是那些人到底是谁呢？为什么几乎同一时间也来到了这里，这附近到底隐藏着什么？而疯子所说的“时机”又是指什么？

这么多疑问，只困扰了我一个人，想想就觉得身边这个家伙很可恶，我紧紧攥着一只罐子，盯着眼前摞起来的三角塔想砸过去。

还没等我出手呢，疯子突然一把拉起我，转身两三步一跃到楼梯角落，转而翻过栏杆把我推进了他的房间，动作一气呵成，他自己贴身到窗角，看着外面抬手喝完手里的啤酒，这时院里才传来啤酒罐子“哗啦啦”坍塌的响声。

“你干什么？”我冲他喊道。

疯子“啧啧”两声，“废物。”

“你骂谁！”

他摆了摆手，示意我到窗户边来，我一脸怀疑地走过去，朝楼下看——

院子外头一阵发动机响动，老克出现在院门口，他后面紧跟着两个陌生的汉子，看装备就知道绝对是冲泥的悬岩子。

“昨晚那些人？”我问疯子，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不出所料的废物，啧啧啧看样子还搭进去俩咯……”他边说边走到床边“砰”地躺了上去，我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院子里，这时，院门外又出现了一个人，我一看，差点喊出来——

那不是，清人吗？

我刚要喊他，忽然背后一只手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