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问文王说：“嘿！你说这以前人把这么个玩意儿嵌实到这金像里藏到地下，还他妈修了个庙供着？这不是脱裤放屁图啰嗦嘛这？”

我无奈地咂咂嘴，心想你这家伙用词还能再生动形象点儿吗……

文王说那倒也不一定，毕竟这种级别的青囊，在古代除了帝王几乎没人能消受得了，尤其是这种具有特定疗效针对性极强的药材，更何况帝王也不是算准了有这药就会得这病，存留至今也就不奇怪了，这样一来，修个高阁供奉以祈愿在死亡后也能得到长生天的庇佑也没什么稀奇的。

这里我想解释一下，关于文王所说的具有特定疗效的青囊，行话叫“溜线”，也叫“针眼子”，用这溜线囊袋子治病也叫“穿针眼子”。我之所以懂点儿，是因为亲眼见过一回“穿针眼子”的神奇效果，那可真是大开眼界，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我姥姥和舅爷这一脉，打入行开始就是女人当家作主，在药会叱咤风云，但我老爹，我爷爷这边却都不是行内的人，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我刚上初中那会儿，老妈已经是忙得脚不沾地常常两三个月不着家了，我老爹又常年在国外孔院教书，所以上学的时候家里头没人也是常态。

有一天在学校时老师让我帮她核对全校新生人员名单，办公室空调冷气足，我当时又乖得不得了，愣是在空调屋子里吹了一上午凉风，结果中午就发了热，实在捱不下去就请假回了家。

当时回家我就钻被窝蒙着头睡了过去，大概睡到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忽然被一阵不大不小的声响给弄醒了，我知道家里就我一个人，但当时也不是多害怕，下了床出房间后寻着声音来源，窸窸窣窣的，最后发现似乎是从屋后面的阳台上传来的。

我小心翼翼地蹭到客厅，躲到厚实的落地帘后面，看到了使我永生难忘的场景——

老妈竟然回来了。

只见她后面还跟了五六个伙计，都带了伤，似乎刚冲泥回来，他们侧身站着，再一看那阳台中间我就吓蒙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大汉横躺在长桌上，眼皮紧合，脸白得骇人，血顺着桌角淌到地面瓷砖缝隙里。

那人的心口，鸡蛋大小的血窟窿！正汩汩往外冒血……

我当时就直接傻了，又不敢哭，又不敢动，只能藏在帘子里，眼看着老妈从一个伙计递上来的背包里取出来一个深褐色的木盒子，后来我学的多了才知道那木盒子学名叫“椟”，只见她从那木盒子里取出来一颗蛋黄似的“圆珠子”，拿匕首剌了自己的手腕取血洒在那“珠子”上，“珠子”立马“呲呲”冒气白烟，立时那冒着烟气的“珠子”就被按进了那汉子的心口。

那壮年汉子顿时如触电一般痛苦地痉挛起来，几乎从长桌上跌落，四五个人按他不住，我吓得死死攥住帘布，眼泪憋得脑仁生疼，终于还是止不住滚落下来。

接下来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十分钟，仅仅十分钟，那汉子渐渐停止了抖动，慢慢安静下来。几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老妈的脸色看起来很憔悴，但依旧目不转睛地死盯着那“珠子”逐渐消融在血窟窿之中，原本血流如注的伤口宛如愈发干涸的河流，结上一层薄薄的血痂。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包括我在内。我甚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当时只希望那个人活着，同时还为老妈的突然回家感到高兴。我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溜回了床上，闷进被子，假装没有我这个人的存在，在回房间的时候，我听见有个伙计对老妈说了一句“二查柜，这针眼子还真穿成了！”

这群人后来很快离开了我家，包括阳台触目惊心的血迹在我醒来之后去看也都消失不见，神奇的是目睹全程的我第二天发烧竟然就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得气血“噌”地就给通了，让人有些意外。

我之后也从没问过老妈这回事，只是我至今依旧清楚地记得两件事，第一就是那木椟里的“珠子”是一个“针眼子”，救了那壮年汉子的命。

第二件事深深刻在我脑海里就是，那濒死的浑身是血的汉子躺在长条桌上的时候，我看到了他垂下来的赤裸的手臂，通红骇目的纹身，红得跟血一样。

正是小时候亲眼目睹过这种“针眼子”的奇效，因此我对文王的话深信不疑。这就像是治疗癌症时用的靶向治疗法一样，在细胞分子水平上，针对已经明确的致癌位点，利用相应的治疗药物，药物进入体内会特异地选择致癌位点来相结合发生作用。

虽然这玩意儿古代帝王“有幸”没有用到，才使得我们今天捡了个漏，但我还是盼着这东西最好以后也甭用得上，出去以后挂在药会里卖个好价钱就妥了。

分析结束，路还得走。刚才那金像底座由于上面部分的垮塌后移了半米，露出来金像下面覆盖着的石阶，通往更深处。

石阶修得很窄，但和前几次钻洞攀石比起来，我已经是很满意了，于是跟着疯子前后就猫腰往里下，走了半截，发现文王和白马都站着没动，我愣了一下：“咋了？”

“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文王神色如常，只是话里带着一丝隐晦，他轻叹了一口气，并没有打算下来的意愿。

疯子已经走下去很长一段距离了，这家伙是个不要命的主，我停住了脚，想要弄懂文王的意思。

“我们之前一直在按照殄文显示的道路朝下走，不过这个地方，在那张软纸上没有任何显示，如果我们再继续按着发现的洞口继续走下去的话，”他转头看了一眼白马，又回头对我说：“可能永远也走不到头……甚至这种带有试探地追寻会导致一些我们无法预计的事，那会是很可怕的。”

我心下一动，难道白马所说的“万劫不复”就是指这个？意思就是说，我们依仗已经存在的线索来到了这里，但所谓的“有”在这间鎏金高阁里，忽然就变成了“无”，如果本能地接着按照我们自行发现的线索走下去的话，便会是一去不返，无边无际，万劫不复……

我背后沁出一层冷汗，忙扭头去喊，“疯子！快上来！”

竟然没有声音。没人回答我。

疯子横冲直撞惯了，这家伙是典型的玩命追求刺激，可即使这家伙跑得再快，也不会听不见我的声音。

我愣了一下，又大声喊了几声：“疯子！回来！疯爷！”

我自己的声音回荡在幽深黑暗的石阶通道里，除此之外寂静无声，疯子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我一看事情不妙，文王也意识到了不对，上前一步将我拉了上来，然后自己也俯身朝里面喊了几声，依旧没有任何的回应。

疯子这个家伙，竟然在石阶通道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