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整块的玉石台，心说这怎么可能打得开？而且这玉台的价值非同小可，砸了它弄不好得不偿失。

疯子对我的观点嗤之以鼻，说你他妈半条命才走到这儿了，咋？看看就回去？你当是逛博物馆呢？

我知道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几乎是穷途末路，不可能再往下接着走下去或者是走出去，前路会怎么死还不知道呢，也不愿多顾虑什么，说那起码先找找机关什么的，别上来就把这台子给砸了啊，于是干脆跟着疯子一起想办法。

这玉石台子严丝合缝，竟然是完整的一整块玉胚雕刻出来的，疯子摸了一圈下来啥机关也没发现，他就说这样不行，咱别瘦驴拉硬屎了，不能这么没头没脑地找，得动脑子。

疯爷一动脑，上帝就吓尿。

这家伙着了魔似的摸索着腰后的匕首并掏了出来，我捏了捏眉心，心说天要下雨娘要家人，疯爷要砸，随他去吧！

我看着他一跃而上玉石台子，毫不犹豫抬手就一刀，刀锋划过玉石窜出一流玉屑，伴随着令人不安的清脆响声。

他一刀刀下去，好久才勉强凿下来半捧玉屑，我别过脸去实在不愿看这稀世珍宝破灭于疯爷的魔爪之下。

这时，余光一瞥，我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抬头一瞧，瞬间浑身的血都冻住了！

只看到上面坑口的缝隙里，露出来一只恐怖的眼睛。

“疯子！”我大喊一声，与此同时上面传来一阵骚动，石块哗啦啦落下来，那只眼睛忽地一闪，竟然从缝隙里钻了进来！

眼看着就是那黑雾幻化成的“黑孙子”，简直和那雕像一模一样！就跟没有骨头似的直接掉落下来！

疯子反应极快已经一个滚身跳下了玉台，那漆黑的人影“咣当！”一声巨响砸在了玉石上，瞬间那台子就四分五裂，玉石飞溅。

那人影明明没有五官表情，我却感觉到了它的狰狞鬼气，踉跄着朝后退去。

疯子落地就是一弩箭，刺过那人影的胸口，像是扎进了铜墙铁壁。忽然一声极其凄厉的尖叫爆发出来，震得岩石上的霜花都溅落好几层。

突然，身边白衣一闪，荼白出鞘，白马单手持剑一跃而起，一脚踢在它胸口的箭尾上，竟然把那只弩箭又嵌进去几分，疼得那玩意儿大叫起来。

黑雾腾起，白马和那黑孙子交缠不下，疯子也上前帮忙，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已，但可以看出那东西已经渐渐占了上风，疯子身上被划出不少伤口，往外汩汩渗着黑水。

我看着越来越糟的场面，心里又急又怕，那东西带着黑雾腾空而起，跳到了水中，白马和疯子立即也飞跃下去，和它缠斗在一起。

这时，我忽然看到那被黑色人影砸裂的玉石台子里露出了什么东西，忍着惧意上前一看，玉台残留的基座里隐隐约约可见一颗红亮的圆团，搁着玉层散发着细微的红光。

“咚！”地一声响，我猛地抬起头，就看见疯子弩枪上的绳索还套在那黑色人影身上，人却被甩出去狠狠撞到了岩石上，跌进水里，疯子好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白马凌空跳起踩着岩石朝冰窟的另一端跃去，那黑色人影狂躁地呼啸追去，那只眼睛都杀出一片血红。

“疯子！”我赶紧跑过去扶起疯子，只见他紧闭着眼，睫毛微颤，我心里第一次感觉到真正的，历经万险之后的绝望。

疯子闷哼一声，睁了睁眼睛，然后扶着我撑坐起来，第一句话就是——

“幺儿爷不是那黑孙子的对手，我们要死了。”

我含着泪用力点点头，让他坐着别动，然后转身跑向冰窟的另一端——

冰窟里满是剑锋划过气流的乱响，夹杂着黑色人影不住地尖叫声，衣带和肢体的碰撞声。

我刚跑了几步，突然一声清厉决绝的利响刺破阴霾，万年的冰窟里霜花纷纷溅落，竟像是下起了雪！透过扑簌簌的霜花我看见白马如天神一般从冰窟侧旁腾空旋转几周，水花四溅，他单手持剑，浑身湿透，胸口剧烈地喘息着。

背后传来一声恐怖的喊叫，黑雾弥漫冲击过来，白马单手一拍水面竟然借力倒空翻起，一下子骑在了那黑色人影的肩头！

紧接着他一手死死拽直了留在那黑色人影身上的绳索，竟然把那东西暂时压制得无法动弹，趁着半秒钟的间隙，寒光乍现，一柄利剑被刺入那东西的心口处。

黑色人影爆出一声绝望痛苦的吼叫，猛地甩动身子，白马拉住绳索被扬到空中。

突然，那绝望到发了狂的黑色人影突然发力，照着白马的心口就是一掌，然后撕扯着喉咙尖叫一声，“嘭！”地四散炸裂成漆黑的浓烟，那只眼睛也瞬间黑烟腐蚀殆尽……

“幺儿爷！”

……

你有没有经历过心死的感觉？

或者说，真正的心死会是什么感觉？

……

我蓦地停住了脚步，眼睁睁看着白马如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了冰窟海水之中。

忽然一股难言的力量开始揪扯着我，我像一具形骸走肉般挪动着脚步，最后在消散的黑雾之中淌着水来到白马跟前。

我颤抖着手探了探鼻息，还有一口气在。很久我才从绝望之中回过神来，将他的上半身从水里捞出来，他紧闭着双眸，睫毛微颤，面容依旧沉静无波。

良久，疯子叫喊我名字的声音才跌跌撞撞传入我的耳朵，我怔怔地回头看着疯子的脸，脑子一下子清晰起来，带着哭腔：“我，我们怎么办？”

疯子想了想，然后转身抽出匕首一脚踢开破碎的玉块，踩在那玉台残基上，开始敲凿那玉台里面只剩不到三寸厚的玉石残壁，我看着那里面通红的一团，心里五味杂陈。

疯子每一落刀都像是拼了废了手的力气，我们脑袋上的霜花飞旋着飘落下来，不一会儿仨人头发尽白，气温也跟着低了下来。

可能是疯子猛烈地凿击使得白马感受到了外界的震动，他忽然颤了颤睫毛，我猛地低头，就看到他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幺儿爷！”我心里一惊，忙俯下身凑上去仔细听，白马颤了颤嘴唇，气息缓缓吐出——

“不能……”

我只感觉眼眶胀痛，还没等说话，他就彻底昏迷过去。

冰窟温度越来越低，我看着疯子发狠地落下重重一刀，一下子似乎明白了白马的意思，刚要开口叫疯子停下来，忽然——

“白马？”

我突然觉得不对劲，怀里的人开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白马整个身子都骤然沉重了很多，似乎是脱了力，我低头一看，他面色依旧沉静至极，额上覆了一层冷汗。

我不敢碰他的伤处，他的头发丝丝缕缕浸湿贴在脖子上。

我想替他解开颈间那个该死的破玩意儿，一伸出手才发现，这古环他妈的严密得连个细缝儿都没！浑然贴合得就好像是天生从胎里带出来的一样。

“妈的！”我魔怔似的摸出腰后的三棱刺，白马的脸安静如常，刺尖触碰到那古环的一瞬间我猛地打了个激灵，甩手扔开那三棱刺，朝自己脑门拍了一下，心说这么硬撬伤了他怎么办！

“疯爷！”我转头看向疯子，眼看着那玉石层面被凿得越来越薄，里面的红色东西几乎唾手可得。

我心下一动，咬牙又喊了他一声，“疯子！”

他头也没抬一下，手上虎口已经震裂，“操，干啥！”

“我们得快撤出去！幺儿爷快挺不住了！”

疯子闻言扭头一看白马的样子，蹙起了眉头，知道不好，又不死心地跺了跺脚，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青囊袋子，“还有十刀就可以了！”

我知道疯子打算用那所谓的无启国人的心脏来救白马，可是白马刚才仅存的意识只说了句“不要……”，如果没猜错，他是不要我们碰那东西。

“不要了！”我紧了紧手臂，狠狠看了一眼那几乎唾手可得的青囊袋子，心里只剩下无比的厌恶和恶心。

但是我不敢去赌那东西出来以后会不会再起变故，更不敢用白马的命去赌，疯子也受了伤，一旦……我们几乎没有胜算。

就在这时，脑袋上方突然“轰隆！”一声巨响，石壳迸裂，这一下爆炸来得猛烈又突然，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条件反射地扑下身护住白马的胸口和头部。

强烈的热浪一滚，我的耳朵顿时就失了聪，有几秒钟的时间里眼前都是黑的，隐隐感觉到身下的人在强烈的巨响震动袭来时打了个颤栗。

迷乱的烟尘充斥了整个冰窟，疯子在不远处咳嗽着，我呛了一口血痰，缓过劲来，眯着眼寻找他的方向，边喊道：“疯子！你怎么样！”

“咳咳……老子没事儿！”

说着渐渐消散的烟雾和霜花里走过来一个身影，等疯子走近了我才发现他的左臂被飞溅的尖利碎石划出一道口子。

“你受伤了！”我盯着那道血口子，他却若无其事地蹲下来，伸手捏了捏白马的手腕，喊了两声，依旧没有反应。

我们俩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抬起头朝上看去，上面被石柱堵住的坑口已经被炸出了一个偌大的洞口，难得的光线透了进来——

这地方，只有三个人有炸药。

“文王！”

终于，文王的身影出现在洞口处，我简直喜极而泣，眼眶瞬间红了。文王探出半个身子朝我们大喊——

“小满！你们怎么样！”

我竭力咽下喉头的梗塞，回答他：“我没事！幺儿爷受了重伤，情况不好！还有疯爷也受伤了……”

话还没说完，一条粗实的绳索就被放了下来。我帮着疯子将白马放在他的背上，然后看着他们先爬上去，文王在上面做接应。

整个过程脑子都是蒙的，最后我抓住绳子，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即将被凿碎玉石见到真身的囊袋子，莹白剔透里一团红亮也变得妖艳起来……

“你大爷的……”

我最后一个攀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