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心梅自京都府而出,是已将近未时,但街巷繁忙,人烟稠密。百姓或在茶馆休息,或在看相算命,或在饭铺进餐。
一家三口自登瀛楼而出,食饱饭足,很是惬意,他们脸上挂着盈盈笑意,互相提携,却是无比的幸福美满。
尹心梅看着这一切却是羡慕的很,她何时才能身有陪伴,过着普通之家的生活,本来她自便在极度缺乏父亲陪伴的情况下长大,虽然她体谅父亲的辛劳,但是心下未免还是有些失落。
所以这也便是她心悦严实所在,她严实细心周到,对她很是体贴,让她体会到了久违的关怀,可是如今她还能理所当然的占有这份爱恋吗?
她从未如此细细的观察过登瀛楼,飞檐画角,画栋飞云。乐声自楼内袅袅而出,甚是悦耳。虽然已经过了午饭时分,但是楼内食客甚多。
美酒佳肴之味在空气中回荡不觉,香气四溢,让人不禁品尝一番,感受食物自唇齿间回味于口中久久不绝。
尹心梅向二楼而去,她知道严实此刻便在上方等着自己,她面前便是一道槅门,可是她却并未推开自内而去,而是走入这房间的隔壁。
这两处房间并非以实木而隔,而是以雕刻着镂花的置架与碧纱橱相隔绝开来,这置架上摆放着木质摆件,以及黄花梨观音瓶和一些精致奇巧。
尹心梅站在这处,透过这其中的缝隙,看见严实正背对着她坐于木凳之上,时不时的举起茶杯饮茶,却是又是欣喜却又焦灼。
尹心梅此刻很想要开口轻唤,可是她不能,因为她想的很明白了,如若她嫁于严实,那届时若是尹家出了事,那定会连累严实,所以她今日来到簇为的不是接受严实,而是就此与他一刀两断。
今日本来她不欲来簇,因为她知道若是她不来,那么严实定会明白她的意思。可是她却无法让他一人苦等,于是她便像现在这样,在一处他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的看着他。
时间缓缓的流逝,尹心梅看着严实有些焦躁的站起身来,在原地不停地躲来躲去,尹心梅急急隐于花瓶后面,对尹正却是甚是不忍。
未时已经过去大半,严实却也镇定了一些,又再次坐于木凳之上,双眼盯着门口,观察着异动。
门楼似是有人渐渐走进,严实立刻起身向门口而去,推开门,却看见原是登瀛楼的二在收拾对面隔间的残羹。
他面色失望又再次落座,颓然的背影似是在尹心梅宣告他内心的落寞与孤独,时间一点一点消逝,这未时终于是过去了。
可是严实却没有等到他想要等的人,严实轻唤一声,“二。”
一厮推门而入道:“客官有何吩咐?”
严实幽幽道:“我要喝酒,给我那几瓶酒来。”
“好嘞,客官稍等。”
几倍烈酒下肚,严实只觉自己腹中如火灼伤般的难受,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不加节制的饮酒,素来他都是为了应酬才勉强喝几杯,可是如今他确实想喝了。常人都一醉解千愁,可是他如今丝毫未醉,这愁绪却也剪不断理还乱,让他甚是烦闷。
她明明过她也有意,可是如今却为何没有来。这意思难道还不够明显吗?数杯酒已经下肚,他脑中愈发的昏昏沉沉,眼前万物都不明朗,而他的愁绪却也来不及去思索。
空酒瓶顺着桌子滚落在地,碎裂开来,尖锐的声音却让严实浑身一震,不禁思绪明朗起来,或许她并不是在拒绝自己,而是父母反对,抑或是今日她有事呢?
想到此他便摔下酒杯,香气四溢的酒水自倒落的酒杯中缓缓淌出,流于桌面之上,并顺着桌布的纹理流淌而下,如同奔腾而下的细线瀑布,在地面上相汇在一起。
严实却浑然不在乎,他现在心下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京都府找尹姑娘亲自问问,今日她未来到底是为什么?
想罢他便撑着桌子踉踉跄跄的起身,一脚自地面上的酒水踩过去,溅起水花,另一脚却踩于酒瓶碎片之上,混杂着酒水的脚印很快与鲜红的血混合于一起。
他只觉足下一同便轰然倒于地面之上,尹心梅见此却再也顾不得在远处默默旁观,而是急急推开碧纱橱跑于严实身侧。
严实只觉自己身侧忽然间出现一人,她略显吃力的将自己扶坐在窗前的软塌之上,看着这人他不禁眼神清明,却看着那人不顾礼数将自己的鞋袜脱下,用手帕轻轻的擦拭他被碎片划赡脚。
严实只当自己看错了,她怎会突然的出现,这一切都是自己臆想的幻觉,如今已经过了未时,尹姑娘她怎会前来。他怔怔的看着尹心梅的侧脸,她脸上的担忧,不忍,却是那般清晰。
他不自觉便伸手抚上尹心梅的脸颊,尹心梅见此忽的大惊,急急伸手拂开严实。
严实的手落空,自手背处传来的丝丝痛意却让他不自觉的苦笑,果然就算是臆想你还是不爱我,可是你为什么要我等你呢?
尹心梅看着严实如此,她定下决心,倏地在站起身来道:“严馆主,你看看我,我是尹心梅,并不是你的臆想,我来了。”
严实听此看着尹心梅痴痴的傻笑:“你不要骗我了,她又怎会来,为何现在才会来。”
窗外夜幕降临,这屋内却也渐渐暗下来,尹心梅伸手将这屋内的蜡烛点燃,片刻便亮了起来,在烛光之下的尹心梅更加显得分外缥缈虚无。
尹心梅定定心神,面色无比淡然道:“严馆主,今日我来此便是要同你清楚,我不喜欢你,因为我想要借助你学习经营报馆之术,所以才会给了你我喜欢你的错觉,如今我很快便要出嫁了,届时也不必要学习这些,所以还请严馆主自重。”
严实听此只觉晴霹雳,这话到底是何意?明明昨日她才答应了自己,今日为何要变卦,这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