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漾只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她眼前有些发黑,头疼使她痛苦的跌坐在了地上。
顾南御……
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怎么会跟他有来往……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世界上还有个秦漾的?
……
晚上八点钟的样子,云居的花园里传来车子熄火的声音,秦漾正好醒的差不多,一边往窗外看了看,一边掀开被子爬了起来。
从上午睡到晚上,秦漾的精神跟体力都极度欠缺。
等她穿好鞋子,悄无声息的走到餐厅时,管家已经摆放好了饭菜,见她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忙过去问道:“夫人是不是还觉得头疼?”
又是夫人……
秦漾难以接受这个称呼。
她转头,刚想问她自己能不能到外面走走,客厅的大门,就被人推了开。
秦漾看过去,双腿发软,若不是有了点自制力,怕她又得光荣摔倒。
管家微微低头道:“先生好。”
顾南御不轻不重的“嗯”了声,径直朝着秦漾的方向走了过来。
比起早上,男人多戴了一副金丝眼镜,遮盖了些许冰冷,添了几分温柔。
秦漾看得出,他刚成年不多久,最多也就十九,或者二十……
只是,这气质跟年龄,差的有些远。
这个阶段的人,本来应该还有些稚气,可他,似乎经历了一生。
秦漾愣神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她跟前,伸手摸了摸她光洁的额头。
“怎么,不认识了?”他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不出平时的阴郁。
男子眉宇之间,充满了一股淡淡的无奈。
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又似乎难以言尽。
跟着来吃瓜的简佳暮跟见了鬼似的大呼小叫:“卧槽!有毛病吧!他居然还会笑?我滴天,我肯定是今天吃错药了……”
屋里的人皆是面面相觑。
秦漾被简佳暮微微刺激了一下神经,缩着肩膀,低了下脑袋。
“我们,能谈谈吗?”秦漾的声音,微弱到了极点。
简佳暮没那个破胆,不敢靠太近,只能偏头悄悄打量女孩儿。
长得倒是挺漂亮挺有气质嘛。
虽然跟以前不太一样,但是也差不到哪里去。
果然人都是见色起意的东西。
“等等……她说什么?”简佳暮摸着后脑勺,一脸的迷茫。
顾南御没接这个茬,也没想过要接,伸手去拉了她的右手,然后往餐厅走去,声音平静:“先吃饭再说吧。”
他的手掌,暖和的不像话,比起秦漾此刻的颤抖,多的是沉稳。
明明还那么年轻,是怎么做到这么平静淡然。
秦漾随着他走,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被忽视的简佳暮。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草!他的日子好像更难了!
秦漾平静的坐到他旁边,没等着人服侍,自行乖巧的拿勺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起了汤。
他举勺子的动作一顿,眯着眼睛,打量起她吃饭时的模样。
然而事实是,秦漾只是觉得,自己饿了。
她现在有点儿混。
不知道咋办。
这逃出去的可能是有,怕就怕会出现个什么意外。
她那坑逼哥哥,把妹妹都给弄丢了,简直没脑子。
你说吧,这言情小说她也没少看,当这种狗血老套的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就羡慕不来了,是真特么的不好受……
大不了就跑吧,反正她也不是个智障!
智障还知道回家呢。
“管家,去拿件外套。”
见她穿得少,他轻轻蹙了眉头,对一旁的人吩咐道。
管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仔细观察了几眼,才发现秦漾身上的裙子有些薄,应了声“是”便转身离开了。
简佳暮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到了秦漾对面,“行啊殿下!原来今天丢下委员会的人,这么早就回来,就为了这……”
“谁让你坐了?”一道冷寒的声音,像一把利刃,直接朝着简佳暮射了过来,背后顿时蹿起一股凉意。
简佳暮倒是识相,赶紧一骨碌的换了个座位,一声咳嗽,正正经经道:“我来蹭个饭又咋了?你是不是太抠门儿?”
秦漾抬头,用余光扫了一眼他。
这就不是抠门儿的问题了。
人家毛病多。
她饿的头昏眼花,没精力去欣赏简佳暮那邪魅勾人的容颜,只顾扒拉碗里的饭。
虽然说挺寄人篱下的,但这饭还是要吃的。
她又不是钢铁侠什么的。
总之再想办法吧。
跑还是要跑的,饭也是要吃的,回家还是要回的。
顾南御转头看了一眼只顾着吃饭女孩,又回过头来,冷淡道:“挪威那边,渔业最近不太景气,你这么能招人的目光,应该能吸引一大批货。”
啥啊这是?绕那么大弯子!不就是想丢他去喂鱼么?
还想坑他去那边打工?然后灰头土脸的回家,被当做贼一样,让人踢出家门?
“哈?”简佳暮被顾南御冷嗖嗖的眼神吓了一跳,“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情?”
顾南御:“这种时候,你好意思说话?”
他意有所指。
简佳暮顺着他的眼神,看了一眼正旁若无人,吃的开心的秦漾。
真是好大的心啊。
简佳暮笑了:“哥,这嫂子还挺能吃的啊,胃口这么好?一百斤肯定有吧?”
秦漾碗里的饭它忽然就不香了……
女孩抬起眼睛,看向他,语气清寒,“我九十斤刚好。”
淡淡的语气,杀人一般的眼神。
简佳暮自是知道这可能触犯到了一个女孩子的雷点,但还是为了面子解释说,“哈哈……是吗?那四舍五入也差不多一百斤了!”
秦漾嘴角微微一扯,“你特么的四舍五入,二百不止!”
简佳暮跟她比划了一个手势。
“嫂子,我刚好一百三十斤,四舍五入是一百斤,你这估量跟数学都没学好啊!”简佳暮很是满意自己的回答。
秦漾一拍筷子,发出“啪”的一声响,“哪儿来的狗咬人?给我滚回狗洞里去!”
简佳暮可怜兮兮的辩解:“嫂子,我这也是实话……”
“没听见让你滚?”忽然的,一直沉默着的顾南御看向简佳暮。
简佳暮“哼”了一声,拿起外套就跑了,“欺负人!哼!”
秦漾咬了咬嘴唇:“狗东西!你全家都两百斤!”
“嗯,他全家都是胖子。”顾南御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不过随即又说,“你为什么要吃三碗饭?”
秦漾:“……”特么的……
……
用过晚饭后,秦漾心里气闷,让女佣带自己去花园转了一趟。
她原本以为这就是个总裁囚禁娇妻的豪华别墅,没想到却是个顾南御自己一手打造的具有东方建筑风格的小皇宫。
里里外外,前前后后,不管是布局还是花草树木的搭配,都完全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能够看得出,设计者的用心良苦。
这是在Y国一处极幽静的别墅地带,出去云居十分钟的样子便是富人居住的别墅区,听女佣说,这块儿地方,当初能买下来,实在是花够了钱,也费尽了心思。
秦漾心头还在想着一百斤的故事,气冲冲的洗完澡,很早便睡下了。
“吱呀”一声,卧室的房门被推开,紧接着,响起了拖鞋踩地的声音。
秦漾全身猛的一僵,呼吸都变得极其小心。
她赶紧闭上眼睛,放松了手里的枕头。
好奇怪……
怎么会有人相信这么奇怪的睡觉方式……她是傻逼么?
草!智障!
顾南御走到床边,低头打量着女孩奇奇怪怪的睡姿。
他眉目很温柔的舒展开来,眸底闪过一抹诧异,但转瞬即逝。
“睡不着吗?”
秦漾僵的更厉害了……
她拿开枕头,快速翻了个身,背对着顾南御,鼓足勇气开口道:“现在,我们能谈谈吗?”
有些事情,必须问清楚。
秦漾不想和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的人不清不楚的生活在一起。
他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从身后将女孩捞抱枕似的,一把捞在了怀里。
秦漾差点惊叫出声,身子表现出强烈的抗拒跟颤抖。
他收紧手中的力道,将头轻轻靠着女孩的头发,闭着眼睛,淡淡开口:“你想知道什么?”
秦漾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吞了口唾沫,指尖死死嵌进了手心……
“我记得,自己原本应该在Z国BJ的医院里,可是一觉醒来却到了你这儿,你……究竟是怎么认识我的,又是怎么带我来的Y国?”
秦漾深呼吸了一下,静静等着男人的回答……
顾南御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盯着女孩的发丝儿,笑了,缓缓道:“别好奇以前,我们重新开始生活,怎么样?”
秦漾又问:“你都不了解我,怎么能随便到Z国抓个女孩回来?”
这问题倒是挺特别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不知是愉悦还是调笑的笑声,约摸两三秒,温热的唇落在了她的耳垂,男子呼出的气息,尽数喷洒在了她白皙的耳朵上。
秦漾本能的一躲,他反而抱她更紧。
顾南御的眼神忽然有些深邃,仿佛夜色下静静起伏的汪洋一般深不可测。
“你是在说,我挑人太随意,不够正式?”
秦漾嘴角抽搐,“你随随便便绑人,警察没找过你?”
秦漾觉得,这个问题很废……
如果警察不怕他,那么她现在,还在华国做梦呢。
顾南御将她翻了个身,面对面的捞进了怀里,下巴靠着她的额头,轻轻蹭了蹭,“你信不信,我明天可以让全市的警察过来云居,随你支配?”
秦漾满头黑线……
她不搞这档子事儿。
秦漾体重九十斤不到,瘦弱的刚好被他抱个满怀,她的头发没怎么动过,天生的有些微卷,秦漾不能算作绝色,但她似乎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这气质却也不是嚣张跋扈,肆意张扬,更不能算作黛玉情怀,万般柔媚。倒是像极了四月玉琼,洁白优雅,万千荼靡,似雅似媚。
“那世界上这么多人,为什么一定是我?”秦漾音色有点儿发抖,这提问倒是挺要命的。
问太多,会不会不妥啊?
“那这世界上,还会有第二个你吗?”他淡淡的回着,语气却明显带了一丝认真。
秦漾汗颜:“那啥,我好吃懒做嗜钱如命嗜睡还笨,一生无所作为……”
他说:“我不嫌弃。”
秦漾再次汗颜“我不能算倾国倾城,配不上。”
这下他沉默了半晌:“我不是看脸的人。”
这简直就是行走的话题终结者!
秦漾:“我们毫无交集,彼此陌生。”
他一挑眉:“昨晚不过熟络?”
秦漾:“……”我草!居然开她的车!
未婚夫……
她哪来的什么未婚夫……
她欠了那么多债还没还呢,哪里有空应付什么未婚夫?
……
第二天,秦漾醒的很晚,等她绷着神经,下楼去客厅时,顾南御已经拿着一份文件,从书房走了出来。
两个人,刚好打了个照面。
秦漾有点色迷,那还不是吹的,这众所周知的事情。
男子目测来看,应该接近一米八八的身高。身穿与昨天差不多的西装款式,可颜色却由浅蓝转到了纯黑,也只是黑色西装,白色衬衫,黑色领带,黑色皮鞋而已,可是被他这么一穿,却透出了十足的高贵优雅,尤其是露出的那一截细白的脚踝,养眼到了极致。
别说还挺好看的,是个绝色。
男子眉目年轻,寡淡凉薄。二十岁的人,身材比例极其平衡,但总归才二十岁,偏带清瘦,却不影响观感。
他瞧见她时,向来冷郁的人,却轻轻勾了唇,然后走到女孩跟前,温柔的整理了一下她凌乱的头发,眉眼带笑,道:“公司有些忙,我回来可能很晚,晚饭别等我。”
秦漾皱了一下眉,为什么她有一种自己当狗的错觉?作答:“嗯!没事,你去忙吧!”
反正老娘也要跑了!咱俩儿好聚好散!
秦漾在心底吼完这一句,急匆匆的就奔入了厨房,“管家家!有热好的牛奶吗?”
顾南御一贯淡冷的脸色转换成笑意,只是不经意间的表情而已,却足够吓坏一屋子的人。
转头,他冲着一旁的助理吩咐道:“不必再让人盯着,就算她真的要走,又能逃到哪里去?”
叶墨归唯一颔首,道:“是。”
顾南御盯着厨房的方向,眼神变幻莫测,脸上淡淡的笑意也尽数退散,枯秋里的寒冷,肆虐着寸寸空气,如同从地下走出的野兽一般,冰冷的眼眸像伤人的利刃,似要吞没整个世界。
“如果……我今天回来,见不到她的人,你记得,把死亡证明带回来。”男人的音色毫无温度,冷冰冰的砸落进人的耳朵,仿佛能使人瞬间冰冻住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叶墨归只觉得脊背发寒,纵然相处多年,也难免觉得残忍。
男人忽然又勾了唇,金丝眼镜的边框微微发出寒冷的光泽,一双眼睛,似乎根本没有人的感情,“她不肯相信她已经离开的事实,那么就让她看看我给她准备好的证明。”
……
秦漾在院子里晃了一圈后,觉得时机成熟,于是换了条修身牛仔裤,配了件薄款的鹅黄色大衣,将头发梳理整齐后,随手挑了个包,一溜烟的便消失在了云居。
绝色拜拜了!以后有机会再来包、养你咯!
秦漾高高兴兴的在路上转圈圈,从兜里掏出刚刚拆封的新手机,第一时间播了电话给家里的座机。
听筒那边显示无人接听,秦漾猜想是哥哥不在家,于是又播了他本人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秦漾欢快的心情没那么愉悦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充斥在了心头。
难不成……
秦漾加快脚下的速度,一口气跑到了一栋别墅前,“砰砰砰”的拍着门。
“有人吗?借俩车!”
……
L市金融城。
秦漾凭借一口流利的外语,成功离开了东区。
她有钱,但没身份证,办理不了出国手续。
当下最要紧的也不是回国,而是尽快联系到哥哥跟林老师。
等她混上几天,让人把对伦敦的怀疑转移到华国去,她再想办法办理手续也不是不行。
Y国特有的海洋性气候,使得伦敦常年阴雨连绵,因为正直秋季,早过了Y国还算暖和的季节,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习惯裹着厚外套,举着雨伞,穿梭于寸土寸金的黄金地带。
有闲心的话,她还会去圣保罗教堂转转,可是现在,她秦漾只是个泥菩萨而已,不想再回去云居,就只能离西伦敦越远越好。
秦漾避开街上的摄影头,找了几个死角位置,来回走了一趟,布了一个自己前往车站的假象后,转头就进了一家咖啡店。
天色渐黑,秦漾不能再乱跑,幸好老板是个爱华人士,热情的把她当做人生地不熟的华国游客收留。
秦漾坐在壁炉旁取暖,摘下头上的针织帽,讲道:“老板,您这里有酒吗?”
老板看看她,好奇道:“你是不是没有看清我的招牌?”
秦漾“哈?”了一声:“您这里不是咖啡店?”
那老板笑了笑:“来咖啡店找酒喝呢?你怎么不去西餐厅吃火锅?”
秦漾:“你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
阴暗血腥的地牢里,每一个隔间里都关着一个亡命之徒或情报间谍,在走廊尽头的刑室里,不断有女人和男人的惨叫声传出,血肉迸溅了满地,残缺的肢体因为痉挛而颤动。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表情森冷的盯着满室的血腥,凛冽的目光,刀子一般落在浑身是血的罪犯身上,如同地狱里的厉鬼一般,阴寒的气场使人心惊胆战。
“罗曼罗兰家族旁系叛乱的事情,究竟怎么回事,我想你比我清楚。”顾南御淡冷又轻松的开了口,对满眼的惨不忍睹视而不见,如同不复存在。
倒在血肉中奄奄一息的男人,强忍着疼痛,努力张嘴,说着已经使人难以听清的希腊语:“尊贵的殿下……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罗曼罗兰家族早已**不堪,你的救济,只是助纣为虐……”
男人说完,再没了生命的迹象,随着他想要推翻那个家族的梦,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