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可。”她轻声回应,“我叫亚可,是一名罪有应得的巫师。”
她有些叛逆地抬起头,好奇地想看看这些黑衣人的头子会是什么反应。恐惧?就像其他初次撞破她身份的普通人那样,用厌恶而害怕的眼神远远看着她。兴奋?恐怕不会,她瘦骨嶙峋,就连饥饿的野狗都对她不感兴趣,更别提男人了。
那应该是淡漠了。一如把她关押到城堡地牢中的守卫们一样,只是单调地重复执行主人所吩咐的命令,就像是村子里不知疲倦的骡马。
“哦,你好,我叫马文。”马文下意识地说。
淦!破功了。自己好不容易在囚犯面前积攒出的威严就被自己的一句话攻破了。那是前世长年累月的高强度练习下所形成的习惯,还是一脸天真无邪的小马文做梦都想在街上碰到一个外国人跟人家来一段对话,
“what’s your name?”
“I am MARVIN.”
这是写进了DNA里的对话,没想到就算是来到了异世界也没能摆脱。
他是告诉了自己他的名字么?亚可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世界上居然有人敢这样随意的告知一个巫师他自己的名字?
亚可的视线越过油腻的刘海,目光落在那名年轻男性身上——他就不怕被巫师诅咒么?
或许在他眼里,自己并不像一个怪胎?亚可心中拿捏不清楚,但总之,她明白自己正被平等地对待,与她交流的不是皮鞭,而是平和的言语。
“那么,在审问之前,还请你满足一下我个人的好奇心。”马文索性破罐子破摔。
“你为什么自首。”
“您…您是说…请?啊不。”亚可意识到了自己的多嘴,下意识蜷缩起来,试图用脊背抗住并不存在的鞭子。
“请原谅,马文大人。”她的身体颤颤巍巍,因为恐惧而像是癫痫般的在哆嗦,小心翼翼宛如幼鹿的眼神在注意到马文并没有进一步动作时,才些许平复,“我这就说。”
亚可的故事非常简单,只是她磕磕绊绊时不时咬舌的描述让时间拖得很长。在她堕落的灵魂还没有觉醒之前,母亲就得了病,在亚可还不会喊妈妈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一个人把她抚养长大,故事本该艰辛却有惊无险地在这里画上句号。
直到一个冬日的夜里,从睡梦中醒来的亚可无意间发现了那些亘古以来都存在于人类梦魇中的生物——雾人。他们悄无声息地突破了巡逻的民兵,像是掀开石块后一拥而上的蜘蛛,层层叠叠地出现在亚可面前。
只有巫师才会招致雾人——这亦是亘古以来流传的警示。
出乎意料地,突然出现的雾人并没有大开杀戮,短暂的停留过后,他们就像海水冲刷的泡沫那样接二连三的消失。随即,闻讯赶来的巡逻队包围了她的小屋,幸免于雾人之手的小屋却没能从亚可的同类手中幸存。
他们点燃了火把准备对巫师施以火刑。
从结果上来说,他们只成功了一半,亚可的父亲被彻底烧成了灰烬,而亚可则觉醒了她的天赋,如同雾人那样从火灾中逃脱。
“我很遗憾听到这些。”
“没事的,大人,都已经过去了。”她继续叙说。
从家里逃出来后,凭借着亚可的能力,食物方面,她反而不需要担心,除了需要克服心理障碍以及病痛外,她很少饿肚子。因为狼群只敢在亚可吃饱后壮着胆子去分食他们的猎物。
这样的日子持续没有太久,紧接而至的雪灾摧毁了亚可姑妈家的房子。她是亚可最后的亲人,顶着流言蜚语埋葬了亚可父亲的尸骸。
“我找到当地的老爷,幸好他们并不认识我。我告诉他们村子里藏了一个巫师,要求他们支付给我一半悬赏才带他们去。听到有巫师他们全都慌了,毕竟没有人不怕雾人,不是么?”亚可狡黠地笑笑,“到了姑妈家门口,我就对他们说‘我是巫师,您可以逮捕我了’。”
“依据法令,巫师一经发现便必须处以极刑。他们为什么留你到现在?”
“害怕,与巫师有染的人都可能遭受他们的诅咒,更别提想要杀死他们的人了。”亚可在心里想着,那您为什么不恐惧呢?
马文琢磨了一下,在这个怪力乱神都成真的年代,八成所谓的诅咒也是真的,寻常人根本没那胆子对巫师下死手——不然当初巡逻队早就冲进屋里乱刀劈死,何妨还用烧房子这种费力又费时的办法。
也只有异端审判局里的人是个例外,头铁不怕死。为了围剿巫师每年的伤亡人数都在上升。
“他们是想把你移交给教会,由专业人士来动手。”
“应该是这样的,恶魔本就该死在神的光辉之下。”亚可垂下头,像是在等待自己的终焉,“但他们发现了我可以隐藏自己的能力,再次醒来时我就被关在了卡西安地牢,守卫是这么说的。”
估计老狐狸迪兰在拿到当地贵族提交的转移文书后,并没有交给前任,而是直接越过他向远在王都的公主汇报。这也难怪,像这种几乎可以完全隐匿自己身形的能力绝对是各大王国眼中的香饽饽,加以培养过后简直就是敌对国家的梦魇。
据马文所知,目前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特别行之有效的反侦查手段,之前能一鼓作气拿下库当,完全是因为他处于亚可能力范围笼罩之下,即便如此,就算有着显灵卷轴这种针对幽暗面生物的手段,马文也只能隐约看出库当漏出来的线条。
全凭奥克兰暴力锁头。
不过,这么看来,教会方面的所图真的不小啊。你说你一个念经的机构没事找个等同于没开封的核弹大杀器是要干啥?总不能是要亚可在念经的时候隐起身来,最后人为表演一个神迹降临吧?那还不如干脆给她个圣女的名头,有事无事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口中念念有词说,“我乃天父之兄……”
而且历史证明,这招还挺管用。
“大致明白了,那下面,展示你的能力。”马文扬了扬手中的白纸,“我需要你宣读对你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