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已将傍晚，如果出城，夜过两界山，碰上强人拦路，更难杀出。

今日得罪马公子，留在清水城，凭对这些富家公子哥儿的了解，今夜多半会再派人来找回场子。

众人争吵许久，莫衷一是，都望向苏有誉。

苏有誉也有些踌蹴。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这些都好办。

带着他们，不好过两界山；留下，马公子找来，他们还是个麻烦。

没说话。

推开窗，夜下凉气吹进，苏有誉抬头望月，想了想，还是出城吧。

两界山中的土匪有上弦月境的高手，城中不但有，还多，对比起来，还是出城好些。

若在当年，何须烦恼这些事情。

无论是留下还是走，都要做一些准备。

买些灵石灵药，把实力再提一提。

峨眉月六小重境的实力太低了，低到好些术法不能用，与人对敌好像街头混混打架。

“你们谁……”就要叫一个人跟自己上街，想到一切烦恼都是来源于这些凡人，改口道：“给我一些银子。”

“公子要多少？要是几百两，我们身上就有，要是更多，这有城中钱庄的凭据，可凭此取银。”

“给三五十两零用，再给一张凭据吧。”

众人见苏有誉拿银就走，欲言又止，终于没再说。

白天在城中一来一回走过，对清水城稍微熟悉了些。

城中有一家卖灵石。

只一家。

从孙百叶口中对清水城的了解，清水所产灵石，不但产量低，品质更是不堪一提。

但如今，有就是好。

从旅店出来，街道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走在长街，两面店铺的吆喝声到比白天还要热闹。

各家店铺门前皆挂起灯笼，样式不一，颜色不同，一束束光，交相辉映，照行人身上，照长街石板，倒是好夜景。

正行走间，忽闻丝竹声响，抬头循声望去，只听莺莺燕燕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

苏有誉白天过这里时候，没有听见，仰头望去，只见楼上一群年轻女子向他招手说笑。

苏有誉只是稍稍停足片刻之间，便让这楼楼下出来的女子拉进去。

从门进去，先闻各样香草味道，向里约莫百步，只见天井中摆放着数十张桌子，这时候客人已经坐满。

苏有誉见每一桌必有一两年轻姑娘相陪，这些姑娘穿着放浪，与人说话，言语娇声媚气，眉目间有万种风情。

苏有誉想自己是不是进错地方了。

这里好像是女闾。

但是与自己从前见过全不一样。

此地处处胜过从前。

抬头望去，只见天井南北两廊，是一间间阁子，灯烛莹煌，上下相照，见百十浓妆艳抹的女子吆喝着。

“公子看上谁了？”

苏有誉还没说话，便有三五女子围过来，向他拉拉扯扯，苏有誉挣脱甩开回走，便见白天见过的几个书生。

心中讪讪，便要避开，他们已见到自己。

“是苏公子。可见知人知面难知心，白天看苏公子以为是个绝情人，原来也是同道中人。”

众书生一起笑起来。

“苏公子这就走了？再做一会，再喝两杯。”

苏有誉没有理会，举步向外就走，这时忽然听见门前一阵惊慌失措的喧闹声，便有许多人冲进来，将门堵住，苏有誉只好稍待再走。

“走走，喝两杯，等不挤人了你再走。”众书生拉着他坐下。

下酒的小菜先端上。

这些个菜肴样样精致，不单好看，闻着也香，苏有誉食指大动，先动一块尝尝，这青绿好像芦蒿一样东西，嚼着清脆，味还腥辣，一口吃下，更想第二口。

众书生见苏有誉吃饭样子，像是初次，心中不禁有些奇怪。

几人相似一眼，一人借故走开，找到之前拉扯苏有誉进来的女子，知他是刚刚进来，心中一笑，回桌与几人眼神示意。

一人给苏有誉斟酒，他一口吃下，便觉得这东西熟悉，再一想，这是酒。

不过比之千年之前，这东西要辛辣的多。

这一杯大，苏有誉一口吃干，只觉得微微有头晕。

放下酒盏，众人望见杯盏已空，轰然叫一声好。

再给苏有誉斟第二杯，猛听门外一道钟声。

声音哄然，好似雷鸣，桌上装酒的白色瓷瓶，一下子崩碎，酒水洒的满桌。

青楼中哄闹的声音，一下子都听不见，只见人人脸上均是痛苦之色，同桌几个书生，一半倒下，剩下一半，脸色也都不好看，但有一神色自若，与苏有誉一样。

苏有誉多看他一眼，正是白天那个一直喋喋不休，要他买石的年轻人。

他冲着苏有誉一笑，也不管这是立春未久的天气，轻摇起他的纸扇。

钟声只敲一下，但余声不觉，好一会声音才不断减弱。

屋中人为这道声音所伤，都倒在地上，一时半会间，都还爬不起来。

这时候，大门处一下子变得“空荡荡”，只见一个光头的壮汉背着一口大钟走进来。

苏有誉面前书生一下子站起来，吃惊地望向前方，苏有誉也回头看去。

苏有誉高有六尺，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但这个背钟进来的光头大汉竟然比他还要高。

大汉长得壮健，走路间好似一座小山在移动。

他生的一脸横肉，相貌凶狠，楼上楼下众人见之无不惊骇。

他身上背着一口钟，比他个头矮些，书生盯着那口钟，自语道：“那钟只怕有好几千斤。”

他一步一步走将进来，全不管地下横七竖八躺着的好些人，踩到人身，便听骨碎血出的惨像，妓院上下人人惊惶。

光头大汉走进来，将身上铜钟往地上一放，轰然一声响，桌上杯盏震动，好像地动。

他放下钟，众人才看见有个又瘦又黑的少年人跟在他身后。

约莫是他徒弟。

光头大汉就近坐在一桌大吃大喝，他的瘦黑徒弟，却是到处乱走，把那些倒地女子，一个个扶起来，看她们长相，两手在身上乱走，从楼下走到楼上，不久肩抗两女子带下，把像死人一样两女子靠钟放着。

光头大汉一口灌进壶中酒，回首望两个胖女子，虎躯一震，便就扒衣。

众目睽睽之下，他竟欲……

生命的大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