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秋了,天气有点凉。
天都大学的校园内,一对情侣挽着手走在路边,女孩娇小的身段裹在银白色的外套里,跳着踩在砖块上。
高个儿男生手里像是牵着只兔子。
她突然捏着一片叶子非要往男生头发上插,两人嬉笑成一团。
“方同学,你一直盯着窗外做什么呢?”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挡住了视线。
“没事我就随便看看风景……您接着说——到哪了?”椅子上的黑衣青年回过神来,不带一丝尴尬地问道。
这是一间位于二楼的办公室,鹅黄色的窗帘半拉着,窗边摆满了绿植。
虽然此时是白天,但屋里还是开着灯。
办公桌上东西不少,除了一台笔记本,还放着四五样摆件,像是什么混沌摆、沙漏之类的解压道具。
青年生的眉清目秀,眉宇间充斥着倦色,像是几个晚上没睡似的,但气色却异常的红润。
他叫方树易,是天都大学的大一学生,因为某些原因正在学校的心理老师兼医生杨薪这里接受诊疗,也就是面前这位老师。
“……我说想我们可以试试催眠……贴近症状,应该会得到更多信息。”杨老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扶了一下金丝眼镜,坐回到桌子后。
方树易流露出一丝兴致:“就是电影里那种盯着怀表简谐运动的催眠吗?”
“不用那个,我这儿有一节你们高数课的视频,你先看着放松一下精神。”点开桌面上的视频,杨老师把笔记本转过10度,“等会儿麻烦配合一下我的引导。”
“……”方树易一阵无语。
高数催眠好像是这个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不愧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视频里的老头讲得那叫一个热血沸腾,偏导与极限齐飞,积分共级数一色。
五分钟后……
“嗯……好像效果有点过头了……”
杨老师看着睡成死猪模样、毫无反应却仍保持端正坐姿的方树易,心思第一次尝试这种捷径,果然还是有点不好控制。
用言语稍微诱导了一下,就直接冲过催眠阶段进入自然睡眠了,居然犯了这种新手常见的错。
下次遇到失眠的学生倒是可以再试试……
向后靠坐在桌檐上,杨老师理了理领带,筷子般笔挺的双腿交叉,无比自然地端起了桌角的咖啡。
“还是让他先睡会儿,反正还有时间,休息一下再来试试吧!”
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在灯光下泛出一丝光泽,他伸手拨弄了一下由几根金属杆组成的混沌摆,静静地注视起它的轨迹,深邃的五官在面庞上投下阴影。
再来说说方树易的情况。
方树易原本是典型的当代修仙党大学生,组队开黑讲究一个敌不睡我不睡,敌睡了我重新匹配,比月亮睡得还晚。
但大概一个多月前开始,他一改常态,每晚十点准时睡觉雷打不动,任凭环境怎么闹腾也能安然入睡,而且晚上一旦睡着,十个闹钟都叫不醒他!
不禁令室友感叹其养生之道!
但是之后有一次晚上外出聚餐,方树易和同学正走在路上,言语间探讨着,十点一到突然毫无征兆地昏倒在地上,怎么都叫不醒!
送到医院却发现他只是单纯的睡着了。
第二天在医院醒来,方树亿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他忍不住百度了一下,结果轻则绝症重则恶灵馋身,内心顿时慌得一批,寻思自己怕不是可以去订口骨灰盒备用了!
当日立马做了套全面检查,但结果指标一切正常。加上他这种情况除了不能熬夜快乐以外,可以说是强制早睡早起,对当代大学生而言属于相当健康的作息,气色都比原来红润了很多!
医院方面推测成因可能类似于嗜睡症,之后开了一些抵抗猝倒的药物,但并没有效果。
于是这种定时昏睡的现象被推定为心理问题导致的。但既然对生活影响不大还养生,方树亿性格本来就随性,也就懒得深究了......
可是再过一个星期之后,新的问题出现了......方树易发现自己一直在做同一个梦。
或者这么说不准确,应该是一直梦到自己在同一个地方,一个破旧的的像是公寓或者宿舍、宾馆之类的地方,墙上拥有奇怪的装饰图案,最后快醒的时候就会混杂着像是世界末日的场景——而且它正在变得越来越真实!
方树易很少记得清梦里的内容,但这次不一样,它实在过于真实,和清醒难以分辨,如同梦境变成了另一个现实一样!
最关键的是在梦里,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如同提线木偶一直在打扫卫生、搬运家具,只有干完了活才会醒来。
那种疲惫与现实一般无二!
在梦里当了一晚上没有感情的工具人,一觉醒来,方树亿腰酸背痛如同被人暴揍了一顿,还出了一身的汗!
尤其是最后冷不丁地冒出骇人的毁灭场景,方树易几乎怀疑自己是被吓醒的。
排除了睡着被室友暴打的可能性之后,他终于还是决定找心理医生咨询......
韩绯是他隔壁床的舍友,一个昆虫爱好者,也是他深夜开黑的队友,对他的情况比较了解。
所以推荐他来学校的心理中心找杨薪老师,毕竟杨老师还是专业心理医师,而且寻求老师帮助也更安全,去外面找碰上骗钱的还好,碰上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骗子更容易出事,方树易定时昏睡的情况万一转移到其他时间影响就大了!
“哒,哒,哒……”
微弱的碰撞声引起了杨老师的注意。
不知何时,桌上的牛顿摆球动了起来。
我有碰到它吗?
杨老师有点不太确定,也许自己刚刚把玩混沌摆的时候刚好碰到小球了?
十二颗小球保持着极小的幅度左右摇摆,两侧的钢珠轻碰,仿佛要持续到天荒地老。
室内无风,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轻微而规律的碰撞。
在他的印象中,一般来说,由于摩擦阻力的存在,这个牛顿摆拉到最大松手可以持续15到20秒的样子,然后就会归于平静。这和能动上一个月的混沌摆有着相当的差距。
但是,现在它已经小幅度摆动了一分多钟了,而且还在继续。
没有人给它冲量,除非现在有小地震,但从咖啡平滑的液面来看,当然没有。
所以,这很有问题......
杨老师盯得有点眼酸,目光转向了沉睡的方树易,他的嘴角已经流出了涎水,全然一副酣睡如泥的样子。
他犹豫了一下,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方盒子,打开盖子,暗红的丝绒布上躺着一个古怪的东西。
它看起来与某些电子温度计有点像,都有一个细长的探头和小巧的液晶显示屏,金属探头包裹在透明的隔层里。
拇指按下开关,金属探头迅速变得红热,但不知道外面包的是什么,拿在手里竟没有一丝感觉。
杨薪面色复杂地靠近方树易,小心翼翼地把探头对准了他的额头,屏幕上的数字逐渐上升,最后稳定在9上!
突然,数字开始快速下降!
杨薪二话不说关上开关把“温度计”收回抽屉里,坐回到椅子上,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全程耗时不到三秒。
“哈——嘶!”
方树易打着哈欠醒来,擦净口水,
“老师?催眠结束了吗......这高数后劲有点大啊好像......”
“......”
简单糊弄过去之后,杨薪安排让方树易周四下午抽空再来一趟,然后就以还有开会为由让他抓紧离开,方树易就这么云里雾里地被赶了出去。
听着关门的声音,杨薪在椅子上盯着静止的摆球看了许久,一旁的混沌摆依旧在自顾自地动着,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老许?你要老po……呸,咳咳没事你听错了。老许,我这发现了一点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