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和谈当日,宁长公主迟迟未到,夏王早早就到了聚英台,翘首以待。
聚英台造在城内小山上,高数十米,玉石铺就,巍巍赫赫,四国旗帜飘飘,山下沿途不少百姓为一睹威震四国的玄王和新任祁王的风采,被守卫森严的兵士们挡在道路两侧。
阳光正盛,盛装的夏王很快就鼻尖冒汗,侍从们忙为劝其回到华盖下坐等,又是拭汗又是扇风,苦了站了许久的臣子们,开始絮语祁王和玄王傲慢无礼。
不过这两国也确有实力傲慢,玄国兵力本就四国居首,这次又占了祈国一片土地,而祁王虽然失了一块地,但他继位不久,就迎战玄国袭军,生擒一员猛将,声望日隆,加之国库丰盈,让人不敢小觑。
很快,祁军列队入城,宽体马车上独坐着祁承运,他本就生的俊朗,这会金冠束发,白龙鱼服,一派贵胄风范,惹来啧啧赞叹。
下了马车他拾级而上,夏嶠微笑着下了两步迎接,给足了面子。
两人互致安好,握手同行,才坐定,就听臣子报说是玄王来了。
夏嶠猛的起身,惊喜道:“来了啊。”
许是表现的太热切,不好意思瞥了祁承运一眼,但见他不动如山,端起茶水细细品尝,竟是一点没把玄王放在眼里,夏嶠忙有所收敛,沉声道:“祁王稍坐,本王去迎迎。”
祁承运点点头,并无起身相迎之意。
城门处,黑甲玄兵一现,无论是沿途百姓还是维持秩序的夏兵都是心头一凛,无不是屏息凝神。
玄兵开道,牧元昊玉冠玄服,策马徐行,踏踏响声回荡在寂静的城中,尾随着的只有一青衣蒙面人,很是让人侧目。
台阶上,看着那张与牧元合一模一样的脸朝自己行来,夏嶠有些怔忡,但很快被眼前之人散发出的强大气场所震醒。
如果说牧元合是月亮,那眼前的牧元昊就如同明亮的太阳。
夏嶠眯起眼,远远笑着朗声道:“有失远迎,昊王。”
牧元昊第一次见他,并不知其早与牧元合勾搭在一处,但看他年纪轻轻,白白净净,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还是客气道:“此番多谢夏王了。”
待他坐定,三王各据一案,夏嶠正想开口为他们相互引荐,才发现这两人好似老熟人,已自顾自“热聊”开来。
祁承运毫不客气道:“怎么,昊王今天敢以真容示人了?”
牧元昊自然知道他是怼他当日闯府带走羲和,淡淡一笑,回敬道:“本王行大路走正道,可没窃位夺权,有何不敢的?”
祁承运眸中寒光一现,点破道:“是吗,那上回跑我府中的宵小之辈,难道不是玄王您吗?”
夏嶠不知其中纠葛,听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饶有兴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在他身后,易了容的裴真躬着身,唇角微弯。
牧元昊露出轻蔑笑容道:“看样子祁王府中应好好整治番,宵小都可以随意进入。这样治下,万里河山可怎么守?”
夏嶠见越说越呛,忙说和道:“两位国主,不远千里,跋涉到此,为的不就是休戈止怨,来来来,咱们不提前尘,只谈将来。”
牧元昊不再言语,算是给了他一个面子,转而抬头看看天色。
夏王也抬头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哎呀,你们说表妹怎么这会还没到啊。”
众臣面面相觑,待明白过来这表妹是谁,无不黑沉下脸。
明明是杀父仇人,偏偏叫的这么亲热。
牧元昊和祁承运心俱是一动,看他的眼神都多了一份探究和戒备。
夏嶠仿若不知,依旧笑意盈盈。
宁国国主久不理朝政,宁长公主已是事实上的国主,加之她在宁夏大战中射杀老夏王,一战成名,虽然她答应了来,但其实夏嶠并不指望她真能来,毕竟这里有很多人都想把她生吞活剥了。
忽听山下一声奏报:“宁长公主到!”笑容顿时凝滞在嘴角。
牧元昊心神一震,竟腾的起身,径直相迎去了。
逆着光,羲和带了韩贲、韩素两兄妹从容行来,衣袂翩翩,恍若天人。
远远见到牧元昊,她勾唇一笑,恰如春花怒放,紫玉烟华。
牧元昊浑然不顾他人眼光,向她伸出手,羲和想了想,便大大方方将柔胰递给他,两相交握,竟是向在场世人昭显了不寻常的关系。
一个大国霸主,一个传奇公主,一个英姿勃发,一个风姿卓绝,就这样携手同行,众人无不看直了眼,震撼到无以言表。
立在台阶上的夏嶠惊了一惊,眼神晦暗不明,待两人走近,换上一副惊喜的笑容,朗声道:“宁长表妹果然来了,本王就说,表妹以大局为重,胆识过人,胆识过人啊。”
羲和抬眸扫了夏嶠一眼,直觉不太喜欢此人,但知其是白羽提过的侄子,微点臻首,回道:“夏王有心了。”
这声音,犹如一记响雷,是她。是幻觉吗?
祁承运猛转头望向来人,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滞了,他怔怔看到朝思暮想的那张容颜一点点从台阶下浮现。
羲和浅笑倩兮,仪态万千,已不能用惊艳来形容她此刻风采,她松开与牧元昊牵着的手,朝着没回过神的祁承运微微点了点头,便坐到了夏嶠安排的位置上。
震惊、不解、惊喜再到薄怒,祁承运不停转换各种复杂情绪,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曾与他朝夕相处,让他爱让他念让他恨的阿若居然是宁国公主,而这个认知竟然比她是玄国暗探还要让自己生气。
这个小骗子!
他攥紧拳头,望着羲和的目光一点点冷冽下来。
夏嶠敏锐的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劲,细看之下,好像这三个都是老熟人,祁王看宁国公主那眼神,竟比他这有杀父之仇的还深刻。
哎呀呀,这和谈开的真好,真是恰到好处,他通体畅快,血液沸腾,但面上还是一派霁月风光。
白云变幻,旗帜猎猎。
一个个就之如日,望之如云,富而不骄,贵而不舒,周遭的臣子们无不在悄悄感叹这天下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