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意欢怔然之间只觉面上一凉,可也没有那心思去计较这件事,微微皱眉,对洛泓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姑姑当年还真是被劫婚了啊?!我还以为那时她自己安排的来着……”
中秋那晚,她在自己书房中看了一夜的史书古籍,正史野史全都给看了个遍,只要是跟昭宸皇后有关的,哪怕是民间的故事传记她都给看了个遍!
以她对姑姑的了解,还以为……那场结婚是她自己安排的来着,谁知竟然是那个摘星阁!
诶,也不对,若是这样的话,那姑姑又为何会在这张纸上提及的流风回雪、命尊星以及梧族后人皆为重中之重,可那摘星阁呢?
就在萧意欢信息百转千回不可解之时……
洛泓轻轻眨了下眼,无辜道:“就是她自己安排的啊。”
萧意欢:“……”
自己安排的?这什么意思?
沉默了片刻之后,萧意欢终是重新抬眸望了过去,微微抽动着嘴角,问:“姑姑安排摘星阁劫她的婚,那意思就是……摘星阁是姑姑的?!”
洛泓轻轻颔首:“摘星阁是姑姑当年在桃源所建立的势力,并且在三百年前随着浮雪洛族一同隐世。”
闻言,萧意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实在是没有忍住,轻轻瞥了洛泓一眼:“你能一次性将话给完吗?”
看着女孩略显烦闷的神色,洛泓勾唇轻笑,而后上前两步,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头,嗓音温凉若玉落珠盘:“好了,下次不逗你便是了,洛洛不生气了哈……”
听着她这哄孩子般的语气,萧意欢眉梢间染着点点笑意,微微抿唇,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好了,先正事!那摘星阁这个势力,究竟是属于浮雪洛族还是凤栖梧族?”
“都不属于。”洛泓淡声开口,默然了片刻才又抬眸看向她道:“摘星阁在创建之初,便是只属于命尊星!这股势力沉睡了三百年,也是时候苏醒了。”
听了这番话,萧意欢心中忽然有了些计量,她轻轻抿唇,眸色晦暗不明。
洛泓静静的观察了她片刻,眸光微闪,沉声道:“洛洛,你今日白向我提及的……醉朦胧,我已经查探到了结果。”
闻言,萧意欢心神一震,瞬然便抬眸向他望去。
“蛊中奇珍醉朦胧,分有子蛊与母蛊,母蛊在死者体内,子蛊在寄者体内,以十年为期,在此期间必须要保证子蛊所在女体守宫砂不脱落,如此子蛊才能为母蛊输送源源不断的生之气息,在第十年时达到以命易命的效果。”
话落,洛泓不忘去观察少女的面色,见她神色平静未有异常,这才稍稍放了心,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道:“中蛊者会精神不济,时常会有心绞之痛,且会伴有风寒症状,脉象复杂,不为医师所探,久而久之会逐渐陷入沉睡。”
萧意欢在听了那番话后,便沉默了片刻,这时她才重新抬眸问道:“既然是蛊中奇珍,那应该也很难得到吧……”
“不错,此蛊举世罕见!”洛泓完了这句话,想到今日下午查到的那个结果,面色微沉,他抬眸对上少女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抿唇道:“此蛊罕见之原因便是……唯有凤栖梧族之灵力可将其激活。”
闻言,萧意欢唰的一下抬起了头,双眸瞬然睁大,紧紧地盯着洛泓,良久才颤声道:“你刚刚……、什么?”
是她听错了吗?
凤栖梧族?!
萧意欢闭了闭眸子,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接着转眸看向早已等在那里的侍女,声音清浅:“冬叶,还劳烦你将这封回信交于你家姐,同样的,不可经他人之手。”
冬叶稍微怔了一下,转而便露出了浅浅的笑容:“郡主,您放心吧,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既如此,奴婢也不久留了,这便回府去向姐复命。”
萧意欢颔首示意,目送冬叶出了门,眸光稍稍清明,心中默道:初瑶,照顾好自己啊,我们宫宴再见!
这一切都有定规定法,她并没有去想初瑶收到信后会是怎样的反应,毕竟,该来的总归会来。在心底留一份神秘,等宫宴再去探寻真相。
而同样,无论有多少突发事件,都改不了她守护父母亲人,守护萧王府的决心!
萧意欢轻轻抿了唇,明日便是宫宴,纳兰应是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我方按兵不动,只待请君入瓮!
……
与此同时,琳琅阁。
萧斐然深吸了口气,趁热喝了那碗泛着苦气的浓稠汤汁,这种时节吃了那加冰的夏瓜,身子不受凉才怪。
可如今也只能在事后喝这些特别苦的药,她咽下最后一口,猛的咳嗽了几下,强忍着想要干呕出来的冲动,赶忙捏了一块蜜枣放进嘴里,这才稍微缓解了下那散不去的苦味。
十一二岁的少女,眼眶通红,还噙着点点泪珠,看上去便好叫人生出怜惜。
江侧妃手执丝帕轻轻拭去女儿面颊上的泪珠,眸中闪过一抹心疼。
“娘,为什么父王从来都不关心我……”萧斐然轻轻吸了吸鼻子,哽咽着出这个她问过无数遍的问题。
听到这句话,江侧妃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轻颤的睫毛敛下异色。
就在萧斐然以为她还会如往常一般沉默不语时,却是猛然听到了一阵幽幽的声线。
“不过都是上一辈的恩怨,我的琳儿,你只需记得是王妃余氏和她的儿女抢走了本该属于我们的一牵”
闻言,萧斐然的身子轻轻颤了颤,眸中划过一抹恨意,接着轻轻问道:“那,娘亲您可否告诉女儿,您是尚书府嫡女,淑妃娘娘的亲妹,为何还会抵不过王妃那个门孤女?”
江侧妃微微阖了眸子,沉默了半晌,终是道:“不过情之一字罢了,我与你父王是表兄妹,自便常常相见,你也知我们北月律法,老夫人这辈子算是无缘诰命了,老王爷有所亏欠,便有意与江家结一门堂堂正正的亲事……”
“那后来呢……”萧斐然声音微颤,见江侧妃沉默,终是忍不住问道。
“后来……后来便是老王爷去世,那余氏半路杀出,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迷惑你父王,竟是能让当初那耀如明月的世子爷非她不娶!而这样一门滑稽的婚事,你祖母当然是不允,可你父王竟是入宫求了赐婚圣旨,然后还在府内扬言此生永不纳妾!”
也许是压抑了太久,江侧妃的声音先是索然低沉,后来便渐渐拔高,不难听出其中暗含的恨意。
“那……”萧斐然轻轻咬着下唇,颤声问道:“那您是怎么进的王府?”
江侧妃冷哼一声:“本该是我的人,又岂能让余初那个贱人给夺取!江家需要外戚,阿姐诞下皇子自然也需帮衬,在几方周旋和姑母的帮助下,我才得以进府,本想要揭开那个狐媚子的真面目,没想到还被反将一军,让你父王误会我到现在!”
听着这般阴狠愤怒的语气,萧斐然倒也没有多少惊讶,她也曾有幸进宫,记得姑母过,宫中任何一个女人都是要有两副面孔的,不然就难以生存!
而同理,高门大院自然亦是如此!
只是,母亲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露出过这般神色,看来这心事是被压的久了,一次性爆发出来,自然会染上多年来的怨气。
她就知道,王妃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之前父王驻守边境,也只有年节时才会回来几日,而她却从来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这个挺拔峻冷的王爷从没有对她这个女儿稍加关心过。
她也曾经听过什么风言风语,好像是关于自己母亲的,而且还都是些腌臜事,是就因为祖母那一出举动,父王整整五年都没有再回过靖远王府。
即便是有时需回京复命,因不想让妻子儿女舟车劳顿,便一人独来独往,前后也没有在王府待过几日,是以她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几面。
她至今还记得,自己六岁那年第一次去拜见王妃时的场景。软榻上的美人,霁月清风,素雪云舒,温柔恬静,风姿绰约。
而如今,即便多年已过,王妃依然宛若当年,岁月并没有在她的面容上留下丝毫痕迹。
她本以为自己的母亲江侧妃,已经是一个难得的美人,而在见了王妃之后,她才真正理解风华绝代这个词的含义。
那时,父王好像正在给嫡姐讲故事哄她开心,她也第一次知道,原来父王的面容上竟也会出现温和的神色。只不过,他将自己所有的柔情都给了王妃与她所生的一双儿女!
她颤颤巍巍地开口唤了一声“父王,母妃”,却只等来了他们那道淡淡的打量视线。
似乎,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自己与侧母妃只不过是两个无甚关联的外人!
萧斐然猛地闭上了眼,不想再去回忆那些曾令她痛苦的事……
她是早早的便懂了人情世故,但她想吗?这都是他们逼的!心中沉闷之际,耳边忽然传来母亲的低语。
“若不是那张脸,余初会这般得王爷喜爱吗?还有他们萧意欢那个杂种,凭什么她就是金贵的郡主,还真是继承了余初那惑饶相貌,只怕到时候又会成为琳儿你的绊脚石!”
听到这句话,萧斐然眼中却是猛然一亮,她嘴角弯起一抹奇异的弧度,轻轻道:“娘,不是什么到时候,萧意欢她现在就阻了女儿的路!”
“不如,不如我们就毁了她那张引以为傲的相貌如何?”萧斐然嘴角微微翘起,眸中划过一抹暗光。
只要一想到嫡姐在回府时看她那淡然且蕴含着不屑讥讽的眼神,就感觉心中闷着一口气出不来!
萧意欢她有什么可傲然的,不就是会投胎吗?可即便她是王妃嫡女又如何,终究是一个没有外祖家撑腰的可怜罢了!
萧斐然转眸看向江侧妃,见她那略显犹疑的神色,心中不禁划过一抹厌烦,但脸上却是丝毫不显,将自己的身子扑进她怀中,语调柔软的撒着娇。
“娘,萧意欢也是个蠢的,都把柳青给收进院中了,那逸华阁中有了眼线,我们行事岂不是方便了许多?”
这副场景就好像姑娘跟母亲求着什么精致钗鬟一样!
江侧妃犹疑了好久,见女儿一直在求着自己,终是一咬牙应承了下来:“柳青是我们的一张暗牌,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你的事还需从长计议。”
萧斐然嘴角划过一抹笑,答道:“我都听娘的,还有啊,她一个姑娘家练什么武啊,不如我们把她那武功也给废了如何……”
琳琅阁那边的筹谋,萧意欢自是不知,便是知道了只怕也只会冷笑一声,前世走过的路、受过的伤,在经历过了无数次绝望痛苦之后,她又岂会重蹈覆辙?
而正在她思量着心中难以言的忧愁时,忽然听到夜空之上似乎是传来了一道破空声。
萧意欢眸光划过了一抹警惕之色,皱了下眉头,将身子往一边挪了挪,她的右手也已经慢慢的搭上了手腕处的雨过青。
果然不过下个瞬间,一个黑衣人便由远及近,落在了窗子的一侧。
萧意欢眸中划过一抹锋利,不再犹豫,当即便展开雨过青,一剑刺了过去。
那黑衣人也是一惊,身子一闪,连忙躲开了这一击,就在萧意欢准备再次出剑时,他赶忙将脸上的黑布扯下,压着嗓音道:“韶安郡主,行禹奉太子之命前来给您送信!”
听了这话,萧意欢身子一顿,转眸打量着眼前之人,她记忆力极好,在这黑衣人扯下脸上的黑布时,便认出了他纳兰云皓的随侍影卫行禹。
毕竟前几还跟着自己一起杀人埋迹过!
她缓缓收了软剑,重新带回了手上,转眸看着他,淡淡道:“信呢?”
行禹见少女收剑,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前几日才见过这个郡主的杀伤力!他可不想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混入靖远王府,结果在这里还没呆上一盏茶的时间,便被重伤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