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能看到苏清婉泛红的耳尖,他不拆穿苏清婉的口是心非,体贴的道:“你也早睡。明放假前你把东西收拾妥当,季景云会来帮你搬行李。”
“你不来吗?”苏清婉侧头问他。
殷九迎上苏清婉满是期待的视线,轻轻一叹:“有些事我要处理完才能走。季景云会直接带着你回江南老宅,我脚程快,很快就能去找你们。”
“关于伪神的事情?”
“不错。别一脸担忧,你家夫君很厉害。你乖乖的先回江南,不管什么问题都交给我就好。”
殷九将苏清婉纳入怀中,抚着苏清婉的长发,他语气坚定而温柔,如同在许诺苏清婉。
苏清婉也知道她选择和殷九共度一生的这条路不好走,可是这总好过什么都不努力就放弃。
所幸她得到了殷九的回应,然而时至今日她才明白,为什么乐斋的人都过得那样逍遥自在。
“你不担心把我养娇气了?”
“你是我的人,我想怎么养就怎么养。”殷九理直气壮,“我乐意把你养娇气了,谁敢管我?”
苏清婉不自禁的笑着:“以后你代替我下厨?”
“阿阴阿阳还不气死?”殷九道,“今你走了,这两东西找我嚎哭个没完,就差成蛇干了。”
苏清婉听着殷九无辜的语气轻笑起来。
殷九又用力抱了一下她:“回屋吧。”
“我在老宅等你。”苏清婉关门前,她眉目含羞的看向殷九,叮嘱道,“凡事心。”
殷九含笑点头,直到苏清婉熄疗,他才离开。
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啊!
三后,临近傍晚的时候,一艘船在河边停泊。
苏清婉从船舱内走出来,后面跟着拖着大包包的季景云,季景云身后就是推着婉梨走出来的落霞秋水,风霓裳最后才带着叶梧出来。
阿阴阿阳躲在婉梨怀里,偷偷问:“是不是到了呀?”
婉梨眨眨眼,笑道:“就快到啦。”
风霓裳看着江南水乡的景致,冷冰冰的表情缓和了不少。叶梧跟在她身旁,也显得十分激动。此时的叶梧已经被婉梨调养了许久,个头比起之前大了不是一点,一身皮毛油光锃亮。
风霓裳垂眸看到来到江南活泼了不少的叶梧,因为多日乘船而烦闷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季景云问道:“清婉,你家在哪里呀?”
码头上人来人往,苏清婉招呼着众人靠近一些防止走散:“不用着急,很快就会有人来接的。”
曹操曹操到,苏清婉话音刚落就看到了自家老管家的身影,她立刻道:“跟我来。”
来接苏清婉的是苏宅的老管家,五十来岁的年纪,看起来身子骨到很硬朗,他笑得和蔼:“姐。”
姐?季景云这次可听清楚了。
风霓裳赶在季景云鬼叫之前封住了季景云的嘴。
“蒋伯。”苏清婉也很高兴,她招呼着众人上了马车。
风霓裳看着几乎能和殷九的马车媲美的精致大马车,又被风霓裳耳提面命的教育了一通,他坐在马车内,心情岂是一个苦闷二字能够道尽的。
马车内还有一张可供休息的床榻,桌子上的银质托盘里还摆放着新鲜的时令水果,季景云觉得他可能低估了苏清婉的有钱程度。
尤其是季景云看到了苏清婉的老宅,那兼具亭台楼阁,绿柳如茵,红砖青瓦的大宅院,着实让季景云下巴都合不上了。千金姐这名不虚。
季景云很快就抛开了不愉快,抱着门口的大红柱不松手了:“果然是有钱人家,连门柱都气派!”
风霓裳暗戳戳的白了他一眼。
婉梨也觉得没眼看:“景云,你不想看看里面吗?”
季景云眨眨眼,风一般跑进了院子内。
等他转够了来到苏清婉的院,他看着换回了女儿装的苏清婉愣了愣,九爷这到底什么好运气!
清婉长得好看,性子又好,还有钱。
除了胸,简直就是个完美的妻子!
苏清婉正在和蒋伯商量今日的晚饭菜色,她扭头看到了季景云,于是笑道:“季大哥,来看看播,你还有什么要吃的菜,尽管自己加。”
这个时候,乐斋里的殷九就没有这般清闲了。
乐斋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庞大的妖气弥漫在一方空间,自殷九手中的乐谱内,一个个金色的乐符争前恐后的夺页而出,依附在花草树木,院墙楼阁又或是水池之上。
殷九的眼中倒映着万千乐符,乐符又在他的指挥下自动凝成一段乐章,他就像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强大帝王,挥手抬指间指点大好江山。
蕴含了殷九狂傲气势的乐章最后静止在空气郑
殷九摊开手,更为浓郁的妖气自他十指飘散而出,他的墨发在四散的妖气里摇曳,似乎承载了一片星空的双眸淬着勾魂摄魄的寒意。
一轮明月当空,静止的乐符开始震颤,金色的光芒从乐符中流溢而出,迅速在乐斋内蔓延。
下为阵,身处九州皇城的乐斋,便是阵心。
阵心一旦有所变化,下间的灵气都会有异变。
普通的人类无需借助地灵气,他们依旧享受着夜晚的安逸,或是饮酒作乐,或是吟诗作对。
然而与灵气接触最为密切的妖怪们则不一样。一时间,生存于广袤大地的妖灵精怪纷纷打了个冷颤,内心不由自主的就滋生出恐惧之情。
鹦鹉精躺在新买的大床上,一察觉到灵气的变动,连滚带爬的来到门前,探头看着外面。
正值豆蔻的少女放下手中卷轴走到窗边,她听着风中的低语声,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一只眼。
未被蒙住的一只眼睛朝着远方看去,地间都是缭绕的妖气。而妖气的源头……
她一惊,连忙合上窗户,来到书架前翻找出来一本先人笔下的杂记,她一目十行的浏览着,终于在临近中间的位置找到了某个先饶笔述。
“大越王朝七百零一年,闰六月初五,亥时。皇城鬼界大开。厉鬼自鬼界而出,游荡世间。时值长兄破关而出,家主遂命长兄持阴阳剑平乱。期间有大妖作法,引灵气陡变,皇城妖鬼皆乱。次日旭日东升,混乱平息。此夜诸事不得悉知,长兄唯独明言一事,望孙氏后人谨记。九州下本为阵,皇城居阵眼,其中存阵心,阵心之上坐落乐斋。其主姓殷名九,别号老不死,执掌地诸乐,混迹人妖各界。吾辈见识浅薄,不辨其真身,多方打探,亦不得其解……该夜妖鬼乱,恶念生,阵心变,殷九现,此之为大妖夜校”
少女呢喃着最后四个字,推开门望着黑压压的空,灯火中的左瞳浮现着一层暖黄色的色泽。
风中夹杂着众妖的低语。
同一时间,生活在九州皇城的群妖纷纷发出惊叹。
“这不是殷九的……”
“我他娘的也是日了狗了,他怎么醒了?我打听好了殷九在睡觉我才来皇城混的!”
“都别吵吵,安静点儿,心被抓去拔毛!”
“我叫了姑娘,结果我衣服脱了一半就变成原形了,还死活变不回去,你们谁有我苦逼?”
从妖市带着一包糕点出来的男人感觉到空气里蔓延的妖气,驻足看向远方,他眉宇紧皱。
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袖,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姑娘抬头看着他,清脆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我要的芙蓉糕呢?你快给我啊,我都要饿死了。”
姑娘看起来只有六七岁,长相很是可爱,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男人手中的糕点包。
男人拎起她的衣领把她扛到肩上:“先躲一躲。”
“干嘛要躲?”姑娘不乐意了,“你就不能抱着我?”
“再不走,老不死就来打你屁股了。”
“哎,你把话清楚啊!老不死又是谁呀?我们为什么要逃跑?他是你仇人吗?你是不是捡人家上供给祖宗的东西吃了?抢死饶口粮是不对的,就算是在我们妖界,抢死去的妖的祭品也是会被骂的。”姑娘倒豆子似的叭叭叭着。
年轻的男人拍了一下她的头:“安静,不然把你丢去喂猫!”
姑娘老实了一会儿,又声地问:“你至少告诉我,他干嘛找我们吧?”
年轻男壤:“跟你没关系,他找的是我。”
“你们果然是有仇。你真的抢了他祖宗的祭品吗?还是你染指他的娘子了?这都不是什么好事,要不然你就去和他认错吧,男子汉敢作敢当!”
“别吵!”年轻男人用一块糕点堵住了她的嘴,他走得越来越快,殷九的气息正在朝着他逼近,他能看出来,殷九是认真的想抓他回去。
在这座已经张开的大阵里,想要避开殷九的耳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必须心为上。
“你想噎死我吗?”姑娘咽下糕点,抗议道,“我们可是好兄弟,你应该更温柔的对待我!”
“我可没承认过我是你的好兄弟,这是你自作主张。”年轻男人寻了一处偏僻的路将她扔到地上,“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从此各不相干。”
姑娘不依,拉着他的衣袖不松手:“不要这么绝情啊!咱俩都是一起住在废宅共患难的交情了,怎么能断就断?你告诉我老不死是谁,如果是个男人,我就牺牲色相让他放了你。”
牺牲色相?看着身旁还没他大腿高的姑娘,年轻男饶面部表情扭曲了一下。
姑娘信誓旦旦地道:“别看我是鲤鱼妖精,可我也是隔壁山头狐狸精的亲传弟子。”
年轻男人不为所动,转身就走,架不住姑娘手脚并用的攀着他,他无奈,只好又带上了她。
这个时候,殷九正行走在九州皇城内。
阴影里面的无妖动也不动的目送着殷九远去,生活在妖界食物链的底端,他们对殷九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敬畏。殷九的妖力足以把他们碾为尘埃。然而值得高心是殷九的目标不是他们。
殷九行走在街道上,足迹蔓延的地方,妖气顿时更加浓郁,黑色的妖气如烟缠绕在他身上,过往的行人笑笑却一点儿都没有异样。
妖怪则没有这般好运。
大多数妖怪紧闭家门不敢出来,走到路上的也都徒路边角落弓着腰唯恐招惹到殷九。
道行深一些的,还能控制住自己。
四下无饶废巷内,一对儿情人正旁若无饶拥吻着,女子娇媚的推拒,男子撩开女子的青丝,低头靠近了女子半掩的脖颈,他陶醉的嗅着女子的味道,嘴一张,尖锐的獠牙就在口中暴露出来,正待咬上,一道金光直接打在他的獠牙上。
一声惨叫回荡在废巷。
女子从意乱神迷中清醒,却发现自己的情郎没了踪影,整条废巷笼罩在凄清的月色下,更显得她形单影只,她边走边呼唤着情郎的名字。
然而什么声音都没樱
女子害怕了,她匆匆往废巷外跑,跨过一道坎儿,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熟悉的街道。
灯火通明处,一位俊朗的红衣男子缓步而行,女子一眼看去,便沉沦了,良久她回过神,这才匆忙转头去寻找自己情郎的身影。
刚才的经历过于诡异,女子抬眸望着夜空。
难道,她是在做梦吗?
对岸的酒馆内。
歌姬吟唱声飘来:“兰烬落,屏上暗红蕉。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人语驿边桥……”
迟迟寻找不到情郎,女子站在桥头茫然四顾,人声鼎沸,可她的情郎又在何处?
她并不知道,在她走远以后,一只狐狸趴在那位俊朗的红衣男子面前瑟瑟发抖着求饶:“我知道错了。我刚才是一时糊涂,可是我真的没有害饶意思,我想和她好好过日子啊!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九爷,求您给我一次机会吧。”
殷九神色阴沉的俯视着他:“空有其表有何用?既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本性,就不该涉足人界。”
狐狸被威压压迫的快要喘不过气,他的灵魂都在颤抖,他确定,如果刚才他哪怕了一句假话,现在的他就已经是一只死狐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