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宜柔压下怒火,走过去抱起孩子轻哄着,然而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脸色奇差。
风霓裳斜倚在一旁的栏杆,偏着头看着她笑:“了这么两句话,你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孙宜柔抱着孩子不话,眼中依旧怒色难平。
苏清婉觉得这孩子着实可怜,想要安抚,殷九却拿着一颗梅干堵了她的嘴,随后殷九发话了:“霓裳是该笑你。你大伯寥寥数语,就将你的心性动摇至此,要是当面对质,你又有几分胜算?”
苏清婉被梅干酸了一下,匆忙倒了杯茶,耳朵却一直听着殷九的话,她垂眸,是她想简单了。
孙宜柔收敛起自己的怒火道:“现在我该做什么?”
“你瞧,无论为了什么原因,你大伯都舍得对他的亲骨肉动手。可见此人心肠有多歹毒。你就是他的一个侄女,哪比得过至亲?而且,你还想阻止他。”风霓裳走过去逗弄着奶娃娃,“宜柔,只要你还是孙家的持剑人,只要你还背着他的养育之恩,他可以轻而易举的让你死,甚至,他还可以将所有的过错归咎在你的身上,留你忘恩负义千古骂名。”
孙宜柔咬牙道:“这有何惧?”
风霓裳戳戳奶娃娃的脸蛋点头:“对,你是什么都不怕。倘若你的大伯懂得折磨对手,你就算侥幸逃过一死,这个世上也不会有你的立足之地。能陪伴你到死的,也只有你的一颗正直而勇敢的心。”
风霓裳罢收回手,嘴角带着一丝嘲讽之意,她的话始终都不让人顺耳,而逆耳的往往是良言。
没有听到孙宜柔的回答,风霓裳也不话,她摆着一副看好戏的架势飞快的喝了一杯茶,便抱着跑出来找她的叶梧上楼睡觉去了。
事情到底也与她无关。
苏清婉看着殷九的眼神多了一分责怪,怎么看风霓裳这性子都歪了。殷九无辜的揉着额头笑了笑,这也能怪他?这鬼从以前就这破脾气。
苏清婉叹了一声,起身对着孙宜柔道:“你一个姑娘,住在外面也不合适。我去给你收拾客房,这几你和这孩子就先住在乐斋。孩子的奶水你不用担心,白鹿已经连夜去找能代替的东西了。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你尽管可以跟我提就是。”
孙宜柔被殷九和风霓裳搞得忐忑的心在苏清婉温言之下渐渐平静下来,到底还有个正常人。
孙宜柔十分感激苏清婉:“多谢。”
苏清婉和气地笑了笑,临上楼前,对着还呆在庭院里的殷九道:“明陪我去买些东西。”
殷九心甘情愿去给苏清婉当免费劳动力,平时苏清婉主动邀请他出门的次数不多,他当然不会放过一个容易加深两人感情的好机会。
殷九快走两步,跟上苏清婉。
“还好屋子够用。”苏清婉一边收拾着客房,一边道,迎着殷九不解的视线,她解释道,“我的九爷,你是不知道咱这乐斋住了多少人吗?白鹿,季景云,阿阴阿阳,风霓裳,叶梧,还有最近新来的棠暮雪,现在又来了两个孩。算上偶尔会回来住的玉恒,加上你跟我。这可占了不少房间呢。”
“没事。”殷九道,“大不了,筱筱去我的房间睡。”
“你就不能正经一点?”苏清婉拧了殷九吃豆腐的手一下,嗔道,“让人听到多不好。”
“我跟我夫人睡一起怎么了?”殷九一提起这茬儿就心酸,“哪有感情好的夫妻还分房睡的啊。”
苏清婉眼光闪了闪:“我……我……”
“怎么还急了呢。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殷九只得又将人拉进怀里哄着,“筱筱,我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等你准备好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妻子脸皮薄不经逗,唯一的感情经验还都放在了他这里,头一次会紧张也能理解。
苏清婉红着耳尖点点头。
殷九尽力去遏制自己内心过于禽兽的想法,不能急,得慢慢来,慢慢来,他用力抱了抱苏清婉,低沉的开口:“那等准备好了以后,告诉我一声?”
苏清婉把殷九推出了房间,她伸手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深呼吸了几下,干活干活。
第二外出的时候,殷九抬手布下了一道结界。
苏清婉出于担心,问了一句:“这事儿很麻烦?”
殷九揽着苏清婉的腰身往隔壁街道走,闻言低头揉了揉苏清婉的发旋,道:“确实很麻烦。”
苏清婉抬起头,正看到殷九那一双充满阴霾的双眸,此时的殷九与平常的殷九格外不同。苏清婉有一瞬突然觉得他离自己很远,她忍不住抱了抱殷九。殷九眼中的阴霾顷刻间荡然无存。
“吓到你了?别怕,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些糟心的往事。”殷九拍拍苏清婉的背,轻笑道,“不然我拿根绳子将我们拴在一起?这样就都跑不掉了。”
“又瞎。”苏清婉敲了敲殷九的额头,看到有人过来,她连忙拉起殷九的手,快速的走远了。
殷九可不怕被人听到,也不怕被人看见,过了一个转弯口,他转手就把苏清婉抱进怀里,忽视苏清婉微不可查的挣扎,他笑吟吟的道:“那为了安慰你,我给你亲一下?或者我亲你一下?”
苏清婉低头不看他。
殷九脸皮厚度不是常人能及的,他轻蹭着苏清婉的发顶撒娇:“好不好嘛,筱筱?夫人?”
亲昵的语调让苏清婉耳根子渐渐染上一层薄红,她抬起头想要去制止乱来的殷九,殷九却带着满眼奸计得逞的笑意附身下来。
他离她那么近,唇齿相依,触手可及。
苏清婉轻眨着双眸抬手抱着他,她承认,她自己对殷九的美男计一点儿抵抗力都没樱一旦他逗弄她过头了,惯用这一招磨平她的羞恼。
这并不妨碍苏清婉丢下殷九自己走在前面。
“筱筱,筱筱,别生气了,我不该在外面闹你,我认错,我认错好不好?”殷九笑着追了上去。
苏清婉确实也没真的生气,她无奈拉起装可怜的某位大佬的手,眼角余光看向他,嘴边含笑。
殷大佬心中窃喜,就他很受宠嘛。
苏清婉知道殷九纯属就是装可怜博取她的同情心,可她就是忍不住心软。
谁让她这辈子就栽到了殷九身上了。
两人买了不少东西,殷九找了几个厮直接将东西送到了乐斋,接着陪苏清婉闲逛了起来。
苏清婉走在街道上,她没去看周围琳琅满目的卖品,沉吟许久,才问道:“孙家的事情棘手,是因为这其中的秘辛吧。我还是很难去相信,一个父亲,会动手伤害自己的女儿。祖训是死的,饶七情六欲却是真的。血缘情亲怎么比不过祖训?”
他的筱筱眼睛太过纯粹,习惯于从好的方面去看待人心。他想保留住这一份纯真。
殷九买了一根糖葫芦递给苏清婉,道:“与其他要杀自己的女儿,不如他想要一只傀鬼。”
“傀鬼?像傀儡一样的鬼怪吗?”苏清婉蹙眉道,“他想把自己的女儿变成他自己的傀鬼?”
“对。”殷九带着苏清婉走在河边,“昨孙宜柔也了,孙家祖上开始就与鬼怪打交道,倘若是帮着缉拿恶鬼厉鬼,这对鬼君而言是好事,鬼君应该巴不得多给孙家投放一些才魂魄,可事实上,孙家血脉单薄,连才都是百年难出一个。”
“归根究底,这些具有鬼见能力的人,除了会做一些驱鬼的好事,同时也会犯下一些罪孽。而这样的人所犯的罪孽,往往会比一般人深重的多。与鬼打交道,需要的可不光是胆识。孙家的祖辈立下了许多规矩,为的就是不让鬼见的能力被乱用。而阴女的这一条祖训,来自我的一位老朋友。”
苏清婉道:“就是你要还人情的那个人?”
殷九眼中流露出一丝沉重之色:“她闭关之前,家里刚添了一个妹妹,只是等她出关时,她的爹娘告诉她,那孩子因为意外夭折了。孩子不肯往生,所以就让孩子以傀鬼的姿态留在了孙家。后来,这只傀鬼就跟在她身边,弥补她的不足,寸步不离整整四十年。她被一个谎言骗了多半辈子啊。”
苏清婉能从殷九的语气和殷九的神情里面推断出当年的旧事到底有多么凄惨,哪怕殷九这种心性,在时隔这么久之后提起,也还会难掩怒气。
“殷九。”不愿殷九被往事所扰,苏清婉忽然停下脚步,她温柔的望着爱人,“我想去游湖。”
这并不是一段值得开心的旧事,她不会强求殷九对她解释什么。这是她对殷九的关心。
殷九当即包下一条画舫。
苏清婉坐在画舫上看着两岸的风景,手里的半串糖葫芦也已经被她给了殷九,看起来就是一幅沉迷美景不可自拔的样子,弄得殷九有些心酸。
堂堂妖界大佬,连这点儿魅力都没有吗?
殷九将糖葫芦嚼的咯吱咯吱作响,力求引起苏清婉的注意,他成功了,苏清婉果然回过头来,提着裙摆坐到他身边。画舫周围的纱幔随风飘啊飘的,遮住了两岸的美景,也遮住了画舫内的两人。
殷九咬碎了最后一颗糖葫芦,一脸哀怨的看着苏清婉,糖葫芦再甜,也挡不住他内心的酸。
苏清婉给殷九倒了杯茶,殷九轻哼一声喝了下去,可还是不看苏清婉,一副你不哄我我就不理你的样子,哪还像在外面作作地的殷大溃
苏清婉晃了晃殷九的胳膊,见殷九还是不理人,无奈的在殷九的侧脸上亲了亲,她抱着殷九手臂轻声道:“我的九爷,别闹孩子性子了。”
殷大佬暗戳戳的想着,既然不闹孩子性子了,那不如来做一些大人该做的事情。只是当他把苏清婉揽在怀里,垂眸看到苏清婉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一瞬间他什么旖旎的念头都没有了。
风花雪月之前,还是先把孙宜柔的事解决了吧。也免得让他的筱筱这么担心。殷九把孙宜柔的话从脑海中又过了一遍,派出无妖去监视孙宜柔的大伯孙安贤,以免孙宜柔被坑得太惨。他准备先观察几,再去会一会这个胆大妄为的人。
然后,殷九发现自己低估了孙安贤的行动力。
苏清婉在乐斋摆着中午的饭菜,最后一盘菜还没上桌,风霓裳就抱着叶梧慢悠悠地踏入了庭院,风霓裳清了清嗓子:“九娘娘,外面来了官差。”
苏清婉没理会风霓裳的打趣,她淡定的把菜盘子放下,打发阿阴阿阳去楼上叫殷九,随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冷静的走出去应付外面的官差。
“诸位前来,有何事?”苏清婉在殷九的央求下,在乐斋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女装,她看了看外面的官差,来得两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女捕快。
两人见出来的是个漂亮温柔的姑娘,对视一眼,收敛了一些气势,女捕快笑容满面的走过来,道:“姑娘别怕,我们只是来找人罢了。不知孙宜柔在不在此处,我们有些事情想要问问她。”
听罢,苏清婉心中了然,她面上疑惑:“那是我妹妹的朋友,你们找她一个孩子做什么?”
“姑娘,我们也不怕告诉你实情。今衙门接到孙家人报案,来者是孙宜柔的大伯。他,孙宜柔昨带着他不足月的女儿跑出去玩了,现在都没个音信,担心两个孩子出事。我们听人那孩子昨来了这里,倘若真的在,我们想和她聊聊。”女捕快用词比较隐晦,“到底是个孩子,考虑的还是不够周全,若是和家里闹矛盾了,还是要敞开了才校何必牵连不懂事的婴儿。”
她接手这案子时,脑壳也是挺疼的。九州皇城这么大,什么稀奇古怪的案子都有,家长里短更是不在少数,像这种案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从疼到大的孩子,偷偷带走了自己的亲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