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云儿这是怎么了?”顾怜急得抓起霁月开始一阵猛摇。
“少年郎,你先放开,咳……快放开……不行了,我要憋死了……”霁月被摇的头昏脑胀,胃里的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缓了好半,才慢吞吞地开口,“你不是大夫,我也不是大夫,我哪里知道她是怎么了?”
顾怜转身风风火火地就要出门:“那我去找大夫!”
“你确定薇儿会乖乖地看病?”霁月的冷水随后就泼了过去,他跳到床上,探着云薇的体温,心下松了口气,“当心她连你都不让进门。”
顾怜前后脚一并停住,然后转头,一脸的为难:“可是生病了,不能就这么干耗着啊!这样是好不聊,还可能会更加严重。”
云薇有气无力地瞪他:“你有找大夫的功夫,不如去外面订口棺材。”
顾怜:“……”
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薇儿逗你玩呢,别瞎想,她就是普通的风寒发热,多喝点儿水,卧床休息三四就没事了。”霁月道,“不过这期间一定要十分当心,薇儿她身子骨本来就弱不禁风,万一哪里疏忽了,可真是会要她命的。到时候,你就只能哭唧唧地在院里挖坑埋土厚葬她了。”
对于血统纯正的妖怪而言,这些病都不用担心。可云薇的半妖之身,再不起眼的病痛,对云薇来,那也是极端痛苦的。
“所以,照顾薇儿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少年郎,我看好你,你行的!”霁月很热情地创造加深两人感情的机会。
顾怜顿时觉得身上的压力很大了。
不过要是为了照顾云儿,他还是很乐意挑大梁的。
云薇扯过被子蒙起头,背对着两妖,冷声道:“用不着你们操心。”
这怎么能不用他们操心呢?顾怜看着云薇勉强打起精神和他们话的样子,心里就很难受,可他也没办法帮助云薇分担。
自家侄子闹个病,他还能把药硬灌进去,可一碰到云薇这样的,他哪里还敢用强,除了好言好语的哄着,他根本就没得办法。
“别哭丧着脸,太晦气了。一个月一病,三个月一大病,这都是家常便饭了,半妖就是这样,稍有不慎就会被疾病缠身。或许一个不起眼的割伤,都会成为她丧命的原因。”霁月比顾怜有经验,他道,“所幸她本体是蔷薇,靠水而生,只要给她足够的水,她便能够痊愈。”
霁月的话听起来是想起到安慰顾怜的作用,可这却在无形之中又给顾怜心窝子捅了一刀子,他刚来的时候,还伤了云薇。
“云儿,你好好休息,我去帮你烧点儿热水。”顾怜把云薇从被子里面请出来,他真的很担心云薇会直接把她自己憋死在被子里。
顾怜着跑出去烧热水,顺路还叫来飞鸟少年帮忙送饭菜。
云薇这样子,他实在不放心丢下她自己出门买饭,可要让他做,恐怕云薇会直接中毒,他的厨艺,完美的继承了他爹祖传的精髓。
顾怜很快就端了一壶热水回来,他怕云薇不爱喝,还拿了一罐糖球,那是前些日子从晏离老先生得来的,正适合现在劝云薇吃。
“云儿,起来喝水啦。”顾怜直接把放温的水捧到云薇床边,他默默地等了好一会儿,云薇才从床上坐起来,接过顾怜递来的茶杯。
顾怜见云薇几次差点儿拿不稳,干脆就坐到窗边,一手揽过云薇的肩,让云薇依偎在自己怀里,然后稳稳地拿着茶杯喂云薇喝水。
云薇四肢极其僵硬。
“我自己……”
“你自己不行,你都拿不稳,水洒了,会烫到你。”
烫到?
云薇看着近在咫尺的茶杯头疼,她抗拒道:“这水是温的。”
“那要是弄湿了你,这也是不行的。”顾怜振振有词,“一定会加重你的风寒。云儿,你要乖乖喝水,喝完了,我给你糖球吃。”
霁月忽然有一种正看着别人哄孩子的错觉。
掐指一算少年郎的年岁确实比云薇大了一轮不止。
老牛吃嫩草。
云薇黑着脸喝了杯水,又被塞了一颗糖球。
顾怜轻柔地将她放回床上,一如老父亲一般格外殷勤的叮嘱了云薇一番,然后拽上霁月离开了云薇屋子,美名其曰,云儿要静养。
出了门的顾怜这才敢用正常音量的声音与霁月对话:“你确定云儿只需要喝水就能好?我看她的样子……不然我去买些药回来?”
“你要是有心,可以去城郊海女祠求一求灵水给她。海女还是挺好话的,一般她都会满足香客的要求。”霁月道,“你正好还能顺路求一道姻缘,成亲生子一条龙服务,灵不灵的,试了才知道。”
“什么姻缘!”顾怜炸毛了。
霁月给他一个你可省省吧的眼神,他道:“我虽然上了年纪,也没到了老眼昏花的地步,你对薇儿的那点儿心思,太外露了。”
“少年郎,容我提醒你,薇儿虽然在这种事情上反射弧比较长,但是照你这么下去,她很快就能发现。她接不接受是一回事,在这之前,你想好了此事暴露以后,你要怎么活着走出这座宅子了吗?”
依着云薇出色的外貌,就算是半妖,也少不了追求者。
可云薇活到现在都还是棵单身花。
霁月最后归纳了一句话:“薇儿很讨厌情情爱爱这一套。”
顾怜想了半,问道:“是因为半妖的身份?”
“或许吧。”霁月道,“所以少年郎,你要是一时兴起,我劝你还是就此打住。你要是认真的,那你将会有一段相当坎坷的路要走。”
着放任不管,霁月却还是忍不住提醒。
这两个辈他都不讨厌,真没必要走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我爹从就教导我,要么你就管好自己的心,不能祸害姑娘,如果真忍不住动心了,那就要从一而终。”顾怜低着头道,“反正我是动了心了,就算我爹娘以后要拿着棍子追我十八条街,我也认了。”
霁月见目的达到,不再多言,慢悠悠地爬回了清潭补觉。
顾怜用他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去海女祠求了一壶灵水,然后赶在云薇入睡前,将灵水煮热,盯着云薇喝下,絮叨半才回房睡觉。
或许是顾怜照鼓细致周到,又或者是海女的灵水确实效果奇佳,云薇的病情在第二的时候就有了明显的好转,顾怜敲响云薇的房门的时候,云薇已经收拾妥当的坐在书桌前看书了。
“云儿,怎么这就下床了。”顾怜连忙把一杯灵水递了过去,他见着云薇的精神气色比昨好了些,可脸上那病态的红却没有消失多少,“你要不要再回床上歇歇,生病了就要好好将养,工作可以放一放。”
云薇没有拒绝顾怜的一番好意,她喝了口灵水,抬手示意顾怜安静。
顾怜便知自己今日是不可能把云薇哄到床上去了,他跑了出去,没多久就端了热腾腾的饭菜走了进来,都是一些偏向清淡的。
这是顾怜特意去询问了巷内的爷爷奶奶们的结果。
云薇对这些清粥素菜没什么挑剔的,只是病了后,胃口欠佳,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就要放下,可顾怜就在一旁用那种充满关切的,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不吃完,就是在践踏一颗少年真挚的心。
云薇又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顾怜傻笑着看着她。
云儿真好看。
就算是吃饭都这么优雅。
“多吃点儿才好得快。”顾怜满意地看着干干净净的饭碗,“云儿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听北城酒楼新出的红枣莲子羹味道挺不错,你想吃吗?要是不想,我们还可以点别的,给你看看他家的菜谱。”
云薇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挑菜色上面。
午饭最后还是由顾怜做主了。
顾怜在屋子外面摆了饭菜,跑进屋里去扶云薇出来。
“离我远点儿。”云薇几乎处于本能的开口。
顾怜:“……”
嘤,云儿好凶。
云薇免不了又解释一句:“病气会传染给你。”
之前她根本就忘了还有这一茬儿,刚才顾怜进来的时候,她才记起来,家里的病人有一个就够闹心了,不能再有第二个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身强体壮,不会那么容易生病的。”顾怜拍拍胸脯以示庆幸,只要不是讨厌他了就好,云儿这是在关心他呢呀。
云薇还是刻意和他保持了距离。
顾怜跟在云薇身旁叽叽喳喳:“云儿,我想出门找个差事。”
“找差事?”云薇侧眸。
“我也不晓得自己什么才能够回家,至少,我有胳膊有腿,不能老依靠着你养活啊,我堂堂金陵男儿吃软饭,这传回去像什么话。”顾怜眨眨眼,或许,就算回不去,也不一定就完全是一件坏事。
在这里安逸地生活了一段时间,他对回家的执念,似乎已经不如刚开始那么强烈了。他该脚踏实地的活在世上,不管是哪个时空。
“那你想好你的身份要怎么办了吗?别人类,就算是妖界,都没有记录你的资料,要是被上头的查出来,你怎么去解释?”霁月问道。
东城古董店里的那几位都有殷九爷罩着。
可他们什么大腿都没樱
顾怜顿时萎靡了,连吃饭都不香了。
云薇看了他一会儿,问道:“很想出去?”
把顾怜关在宅子里也不是什么长久之道,如果顾怜本身就有这个意愿,她倒是可以帮顾怜这个忙,顾怜本不是该安于一隅的妖。
云薇捏了一只纸鹤放了出去,没多久,飞鸟少年就送来一个包裹。
包裹内是顾怜的身份证明。
顾怜乐颠颠地拿着东西出门寻找可以让他一展鸿途的工作了。
云薇的耳根子清净了些,就想着去主院寻些古籍来看。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云薇穿过长廊,驻足在云涟漪的阁楼前。
“薇儿,你在看什么啊?”霁月缠在她手腕上。
云薇摇摇头,提步往里面走。
霁月猜不透姑娘的细腻心思,老老实实帮着云薇找书。
云薇看着指尖的阳光,忽然问道:“你见过她吗?”
霁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云薇在问谁。
“可能见过吧,毕竟这都好久之前的人了,我一个妖,哪里记得清楚。”霁月得真心实意,“不过就算见过,那时我也未必知道她是谁。”
云薇就不再追问,似乎刚才只是她的心血来潮。
一只叼着紫水晶蔷薇花的纸鹤落在了云薇发丝间。
云薇下意识地以为是顾怜遇到了什么麻烦,便伸手取下了蔷薇花。
霁月完全不知道云薇从蔷薇花中得到了什么消息,但是他看得出来的是,云薇的脸色在那之后,就变得极为微妙,似乎是意外。
“少年郎?”霁月问道。
“不是。”云薇抱着一摞书往外走,顺势关上阁楼的门,“是她。”
霁月还是一头雾水:“薇儿,你明白点儿。”
“影山的那一位。”云薇道,“她希望尽快见一见我。”
“姬绯?你八年都不和她有什么往来,她怎么突然想见你了?”霁月疑惑道,“该不会是你上次把红蔷打成重伤,她想来给红蔷找场子?”
“那对母女要是感情这么深厚,她就不会等到现在再来报复。”云薇穿梭在繁花绿树间,烟柳色的长裙拖曳在她身后,“放心吧。”
入了云薇卧房,霁月跳上云薇的书桌,盘着身子盯着云薇。
云薇仿佛没有察觉到霁月的打量,她捏着那只纸鹤,指尖轻捻着纸鹤的翅膀,到底还是没让这只纸鹤成为飞灰,她凝出一支透明的蔷薇花交于纸鹤:“我对父亲留下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也不会和红蔷争夺什么,夫人,我有我自己的道要走,还请您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
幽素君曾留下了一件极为强大的法器。
云薇不觉得姬绯夫人会对这东西感兴趣,但红蔷确实是有心想得到的。妖怪之间,就算亲缘淡薄,也总会有着一丝半缕的情分。
可那东西不在她手里。
霁月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掀篇了。